挑開蟲子,江璽也不耽誤,船槳入水用力划起來,梭船被劃的飛快,眼瞅着就要靠岸了。那大蟲子入水自然摔不死的,在黑幽幽的水中翻了個滾,就捲土從來,又箭一般的竄了過來。
但這會兒已經晚了,離岸邊也不過五六米左右的距離了。江璽收了船槳,眼疾手快又一次擋住了那蟲子,唐琳琳一個人劃,也不慢,沒幾秒,船身砰的一聲響靠到了岸邊。
江璽喝道:“下船!”當先縱身跳了下去。我跟着站起來打算下船,但身體纔起來一半,就砰得一聲跪了回去。沒辦法,這條大腿段時間內,是真的使不了力了。
我這一跪一耽誤,那蟲子就又一次抓住了船舷,它彷彿也有智慧,有了上一次吃虧的經驗,這一次下手非常的快,猛地一扣船舷,整廋赤紅的木船,猛地往左一栽。這一瞬間,我整個人都跟着倒,比之前的情況還要兇險,甚至以爲自己就要栽進去了。
便在這時,我的手臂卻被人猛地一拽,整個人都被拽了過去。
拽住我的不是別人,而是唐琳琳。
她雖然看着身材嬌小,力道卻從來不弱,千鈞一髮之際,竟然一手拽着我,整個人也跟着跳了出去。
我只覺得手臂一陣劇痛,整個人霎時間就騰空了,下一秒,就跟唐琳琳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摔下去後,我的眼睛是閉着的,唯一的感覺只有一個字,痛。
渾身都痛,撕心裂肺的痛。
摔倒地面的後背痛,割了肉的大腿痛,而我如果沒猜錯的話,唐琳琳剛纔拽我那一下事出情急,沒辦法選地方,拽住了我的手,這會兒,手八成也斷了,手臂內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我忍不住呻吟出聲,四面八方各處傳來的疼痛,讓我在相當一部分時間裡都無法思考,更無法感知外界的一切。所以唐琳琳和江璽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回過神來時,他倆已經開始檢查我的手臂了。
江璽冷冷道:“斷了。”我們沒有多餘的東西,僅剩下的裝備包,一個在周玄業身上,一個在唐琳琳身上,但唐琳琳因爲個頭嬌小,所以裝備包裡的東西,都是食物和水,如今裝備包早就空了大半,除了一點兒消炎藥,就什麼都沒有。
唐琳琳急的眼睛都紅了,啞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勉強睜開眼,看着她自責的臉,道:“要不是你拉我這一把,我已經掉下水裡了,斷一條手算什麼。”
旁邊的江璽這才說了句誇獎我的話:“算是個男人。”
唐琳琳不搭理他,盯着我的手臂:“得想辦法固定起來,怎麼辦,沒有夾板。啊……有了。”她身上有兩支匕首,一支長一隻短,她將匕首都從鞘裡拔了出來,用兩支刀鞘做夾板,兩人合力將我的手給固定了。
這中間可沒有麻藥,痛苦就不必說了,還有大腿上的傷,血將整條腿都染紅了。兩人拿紗布包紮起來,手頭也沒有多餘的消毒藥,整個空氣中浮動着一層血腥味兒,伴隨着我難以抑制的慘叫聲,我自己都覺得慘烈。
等一切做完,我整個人都去了半條命,躺在地上根本不能動。
江璽也折騰的累了,坐在一邊兒喘着粗氣,手電筒時不時的晃來晃去,我閉着眼睛,只覺得眼前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的。唐琳琳捏了顆消炎藥,道:“雖然沒什麼大用,但蒼蠅也是肉,吃兩顆。”我喉嚨乾的要命,嘴巴里似乎都沒有口水了,艱難的睜開眼,幹吞了兩顆苦澀的消炎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聽到唐琳琳和江璽在說話,但具體說什麼也聽不清楚,過了一會兒,似乎還有小安在叫我,可惜也聽不爭氣。我進入了一種極度的疲憊和虛弱中。在這種狀態下,時昏時醒,身體時而劇痛,時而又沒什麼感覺,甚至偶爾,我還有一種奇特的輕鬆感。那種感覺,就彷彿一直束縛着我的東西消失了。
我整個‘人’,確切的說,應該是整個精神,都變得毫無重量,彷彿脫離了體外,甚至還能以一種奇怪的狀態,‘看見’周圍發生的事情。
我看見江璽的冷漠,在我昏迷後,唐琳琳更加勢單力孤。江璽不主動害人,偶爾會主動救人,但當他覺得這個人沒有救的價值,或者這個人會拖後腿的時候,就會視而不見。
比如此刻,我暈過去,他沒有對我和唐琳琳下毒手,但也並沒有幫助我們,而是自己打着手電筒往前走。
唐琳琳咬牙切齒,但這種情況下,卻沒有別的選擇,我們唯一活命的辦法,就是進入密宮,從這個地方出去。所以最後,唐琳琳將我背了起來。她個子比較矮,所以背起我時,我的腳都是拖在地上的,但好在她有力氣,揹着我雖然有些吃力,但也不至於太狼狽。
再後來我也不知道了,因爲我整個人又陷入了一種迷離的狀態中,也不知多久,或許很久,或許並沒有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時,周圍是一片橘黃色的光暈。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碩大的人臉。
那張人臉就懸在我上方,灰濛濛的。我剛剛醒來,意識還不太清楚,所以猛然一見這麼巨大的一張人臉懸着,第一感覺竟然也不是害怕,而是:這臉怎麼這麼大?
等視線徹底聚焦後,我才發現,那人臉,其實是一隻句芒鳥的臉,赫然是雕刻在頂部的深雕,彷彿活了過來似的,惟妙惟肖。
我下意識的想坐起來,但才動了一下,手臂上和大腿的疼痛就清晰的傳了過來,其餘的部位,到不見得有多疼了。
緩了一陣,我沒急着坐起來,轉頭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一下子便看見靠在旁邊睡覺的唐琳琳以及坐在不遠處靠牆閉目養神的江璽。他似乎有所察覺,睜開眼看了我一眼,見我醒來,便走了過來,道:“到了。”
我腦子還有些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這句到了是什麼意思:“這裡是密宮?”江璽在我後背撐了一把,讓我坐了起來。這一坐起來,我才發現,周圍的光,來自於兩邊的火龍,而在我前方約莫十多米開外的地方,有一扇巨大的石門,此刻嚴絲合縫的閉着,沒有打開的跡象。
江璽指着那扇石門道:“東西就在後面。”
唐琳琳八成是太累了,沒有醒過來,我也不忍心叫醒她,便壓低了聲音問江璽:“我昏迷多久了?”
他道:“兩個時辰。”兩個時辰,換算成現代時間,也就是四個小時。
看樣子我昏迷的時間並不長。
江璽喉嚨滑動了一下,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脣,目光極具侵略性的盯着那扇石門,道:“我們的體力,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必須得儘快進去。”
我道:“你打不開石門?”
江璽道:“石門的機關,需要三份鎖釦。”說話間,他掏出了兩樣東西,是兩塊鐵牌。其中一塊,赫然與我之前在泥土中挖出的一模一樣。
他拿着那兩樣東西,道:“這一塊是從你身上拿到的;這一塊,是我自己拿到的,還差第三塊,那一塊在家主手中。”
看樣子,他並沒有興趣知道我這塊鐵牌的來歷,不管來歷如何,反正東西是在他手中了。
“這麼說,石門打不開?”
江璽沉默不語,片刻才道:“一定能打開。”這句話,與其說是對我說的,不如說是他的自言自語。
我有些不明白,江璽這樣冷漠的性格,不像是那種會執着於金銀財寶的人,他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竟然如此執着於牝牡元膽珠?莫非那珠子,還有什麼其它的作用?
我只想了一會兒,就覺得頭痛,不由得有些心底發虛,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或者說一個肯定的答案出現在我心裡:這次事情大發了我,我即便活着離開這裡,按照這情況這輩子八成也是半個殘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