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把我們牽扯進來?她爲什麼這樣做?
周玄業微微皺了皺眉,道:“韓小姐,我相信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原因,但請你還是說個清楚。”
韓梓桐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車速較低,平穩的行駛着,慢吞吞的說道:“小緒離不開我,其實,自從他出事之後,後來的每一次長途考察,我都會把他帶在身邊。那次發現金沙洞時,他也在。”
我之前想象過,如果和韓梓桐見面後,她知道了韓緒的事情,會有什麼反應。不管我們的舉動有多麼無奈,但我覺得韓梓桐一定會大發雷霆,甚至會怨恨我們。可現在,她的平靜,出乎我和周玄業的意料之外。
而她嘴裡說出來的話,也讓我意識到,她大概要告訴我們真相了。
“當時,其實是先發現金沙洞的,並沒有發現金人。我帶着一個實習生還有粘着我的小緒下了洞,那裡面的含金量非常高,越往下挖,金沙涌現的越多,人都開始往下陷。我覺得不對勁,打算帶着他們離開,請求考古隊的支援。但就在那時候,從金沙裡,突然伸出了一隻手!”
這顯然是一段痛苦的回憶,韓梓桐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來,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甚至在發抖。這樣開車實在太危險了,我覺得她的情緒需要穩定一下,剛巧道路旁邊有一家飯店,便道:“梓桐,靠邊停車吧,今天我請客,先吃點兒東西,你現在的狀態,開車也不安全。”
韓梓桐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點頭,我們泊了車,便上了二樓,要了個小包間,因爲沒什麼胃口,便隨意點了些東西。
服務員離開後,韓梓桐便接着往下說:“跟着我的那個實習生叫萬里,那隻手伸出來就直接抓住了他的腿……一下子就把人拉到金沙中去了。我當時嚇壞了,第一個反應就是讓小緒先跑。小緒那孩子……你們知道的,雖然傻,但絕對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他跟着想去救萬里,結果也被另一隻手給拽了下去。”
說到這裡時,她停頓了很久,服務員都開始上菜了,她才道:“後來……我一直挖,一直挖,但那些金沙,就像流沙一樣,根本挖不下去。我想盡了所有的辦法,排沙、打側漏,但都無濟於事,後來的結果你們應該都知道了。”
我覺得心裡特別難受,道:“韓緒,就是在那兒出事的?”
韓梓桐點了點頭,道:“然後我纔打了求救電話,叫來了考古隊以及最近的部隊救援。花了一天一夜,才把金沙洞挖到了底。那下面的金沙有十多米厚,金沙最底下,埋着兩個金人小緒和萬里,就那樣被它們抓着,嘴裡全都是………”她眼中一陣溼意,
考古隊裡,有一個老前輩,見識廣博,認出了那個金沙洞,是一種東北民間的古老祭祀活動,叫‘金儺祭’。”
“金儺祭?”周玄業突然嘶了一聲,道:“這個,到是有所耳聞。”
我道:“金儺祭是幹什麼的?”什麼祭祀活動,竟然要用那麼多金沙?而且還祭祀出兩個活死人來?
周玄業搖了搖頭,道:“不清楚,我只是聽說過,這好像是古薩滿教的一種祭祀方法,具體是怎麼操作的,有什麼用,我就不知道了。”韓梓桐微微點頭,道:“當時我也不知道,那位前輩知道的也並不多。薩滿教,是一種非常原始的宗教,源自於人類最初的自然崇拜,信奉萬物有靈,不過現在,薩滿教幾乎已經要失傳了。”
金儺祭我雖然不知道,但薩滿教我卻是知道的。薩滿教說白了,就是原始的巫,巫醫、巫術、天人信仰,形成了最初的薩滿教,人類最初的信仰,都是一致的,因此在東西方,都有薩滿教的原型,只是叫法和發展軌跡不同而已,算是一種世界性的原始宗教。
後來隨着文明發展,逐漸有了道、儒、釋、基督、伊斯蘭等等,薩滿這種萬物有靈的多樣性宗教,就逐漸失傳了。
現今也只能在一些偏遠的地方還能見到一些薩滿文化的遺存,還有些旅遊景點。近年來流行起表演薩滿文化,比如跳儺舞一類的東西,這個我在旅遊節目裡看過,所以瞭解一些。
但薩滿教是一種多樣性的宗教,一地一個信仰,有些甚至一個村子就有很多信仰,你拜鳥,他拜草,我沒準兒拜的是泥,因此祭祀的方法,根本無法統計,因而這個金儺祭是個什麼來歷,還真沒人能說清楚。
那個考古的老前輩,幹了一輩子考古事業,所以知道一些,但所知也有限。
韓梓桐開始跟我們說起了金儺祭的來歷。
金儺祭,是對黃金的一種崇拜。
在當地的古老歷史中,據說曾經有過這種古老的崇拜,古人崇拜玉,認爲玉能通神通靈,因此遠古時期,玉器被用來作爲神器使用,只有部落的巫師或者首領才能佩玉,因此那個時代,被稱爲神玉時代。
而金儺祭,就是神玉時代的一個特殊例子,他們不認爲玉能通神,而認爲一種金色的沙子可以通神。黃金的辨識度很高,是人類早期最早發現的金屬之一,當時處於金沙洞一帶的區域,應該就生存過一支崇拜黃金的部落。
金儺祭並沒有詳細的歷史記載,那位老前輩之所以知道這麼一些,是因爲他曾經參與過東北一帶的石器時代考古,在那些原始的圖案種,看到過類似的圖形記載,半推測半研究,大致推斷出了一個信息。
崇拜金沙的這個部落應該不大,但他們所居住的地方,盛產金沙,他們認爲,金沙能通神,能保存人的靈魂和屍身,因此部落裡的地位重要的人死後,就會將他埋在金沙裡。用金沙來保存他的屍體和靈魂。
這些埋在金沙裡的屍體,在一定的時間裡會活過來,需要和人一樣進食,所以就有了將戰俘投進金沙裡的祭祀,被稱之爲金沙祭。
金沙洞被挖開後,韓梓桐看着韓緒的屍體,幾乎要瘋了,她抱着韓緒的屍體,整個人是懵的,所以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她都不知道。用她的話來形容,就是整個靈魂彷彿離開了身體,等她意識恢復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抱着韓緒,在紮營的地方坐了一天。
韓梓桐覺得渾身發冷,韓緒的屍身上,沾滿了金沙,嘴裡和鼻子裡,也全是金沙。
對於一個人來說,最大的痛苦是什麼?
韓梓桐總結了八個字:欲哭無淚,欲悲無聲。
當時的她,其實說不上有多傷心,因爲整整一天的時間,都沒辦法讓她接受這個事實,那一天她整顆心都是空的,處於一種無悲無喜的狀態。直到考古隊的人看不下去,給她送了晚飯,將人給弄‘醒’了,韓梓桐才徹底崩潰下來。
按理說,這時候多少該安慰她一下,但當時沒有太多人理她,考古隊和部隊的人,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個個顯得非常忙碌。天已經黑了,但營燈打的透亮,一羣人在營地和金沙洞之間來來回回,除了幾個實習生外,沒有人顧得上多安慰韓梓桐一句,甚至最後,那幾個實習生也不知跑什麼地方去了。
韓梓桐渾渾噩噩的,她當時大腦處於一種有些不正常的狀態,內心深處是知道韓緒已經死了的,但做出的行爲卻很幼稚。她下意識的想找個醫生來救韓緒,便朝着最近的一個帳篷而去。
那帳篷裡,躺着的便是從金沙洞挖出的兩具金人。
當時由於條件簡陋,人手不足,因而帳篷外沒人把守,卻讓韓梓桐,聽到了一個恨不得了的消息。
她說到此處時,猛地喝了一口桌上的白酒,其實我和周玄業都不怎麼喝酒,周玄業講究養生,他不喝啤酒,只喝白酒,但每次絕不多喝。我自己則習慣喝啤酒,這瓶白酒,是韓梓桐自己點的。
我沒想到她酒量這麼好,一小杯一口就灌下去了,臉不紅氣不喘的。
一個恨不得了的消息?
會是什麼?
韓緒變成活死人,會不會跟這個消息有關?
她喝了杯酒,才緩緩道:“我聽到他們,在討論金人的肚子。他們說……金儺祭,使得金人肚子裡,出現了一樣奇怪的東西。它之所以變成活死人,就是那樣東西引起的。”
我有些回過味兒來:“所以,你就偷了那樣東西?”
韓梓桐面無表情,最後點了點頭:“我費了很多功夫,沒想到真的有用。其實,我已經預料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會敗露,我把你們牽扯進來,是想讓你們弄清楚,金人肚子裡的東西是什麼。”
我覺得有些奇怪,那東西我們見都沒見過,怎麼可能清楚?相反的,她把那玩意兒偷了,又移植給了韓緒,應該比我們更清楚纔對吧?怎麼反而想讓我們去弄?
這麼一想,我便問了出來。
韓梓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知道上面的人爲什麼這麼重視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