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字,我心情舒暢了許多,這才準備辦正事兒。
乾坤布包裡挎着我這次需要的一些東西,我將它們拿出來,在譚刃躺着的石牀前依次排開。
“八斗碗、硃筆、屍鈴、醒鑼、刀、傳屍符、屍旗、魂鎮。”我將這些東西依次排開,清點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後,便決定開始養屍認主。
這幾樣東西中,最重要的是傳屍符,傳屍符相當於無虛給我的信物,象徵着屍體的轉讓權,以無虛自身精血,親手繪製,沒有這東西,其餘的所有都施展不開。
這也是周玄業爲什麼無法完全操控譚刃的原因之一。
緊接着,我拿起了八面屍屍旗,按照先天八方之位排列,將譚刃給圍在中間。這屍旗的作用,是類似於製造出一個封閉的小空間,因爲煉屍是由散魄組成的,而在醒屍的過程中,容易招來其餘遊蕩的散魄。
如果不用屍旗製造出一個隔離空間,那麼醒屍容易出現意外,到時候,醒過來的就不一定是譚刃了。
魂鎮是一枚古印,代代相傳,年代越久,越是靈驗,它最主要的作用,是守護醒屍人的心神,因爲在醒屍過程中,屍身的散魄混亂,用現代話來講,也就是會有一段時期的磁場異常。
越是強大的煉屍,磁場的異常就越嚴重,而煉屍之人,甚至周圍的人,都容易被這種磁場影響,或精神受損,一蹶不振,或瘋癲,嚴重的不聲不響,一睡不醒,也就成了所謂的植物人。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煉屍往往需要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中,確保周圍沒有外人。
譚刃是屍王級別的,所能造成的干擾也就更大,因而,無虛將他的魂鎮交給了我。此據說這玩意兒是由一種海中的植物製成的,通體漆黑,較爲沉重,觸手溫熱,不像植物,到更像珊瑚。
正當我清點好東西,布了屍旗,打算醒屍時,眼角卻突然瞥見,就在離譚刃不遠的地方,竟然還躺着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因爲比較瘦小,所以我一時間沒能發現,這會兒爲了醒屍,將馬燈往高處一掛,那具瘦弱的屍身就顯露了出來,恰好罩進了我的視線中。
這裡的煉屍,無一不是成人,而那具屍體的身量,明顯還是個少年人,霎時間,我心頭一動,不由得咯噔一下,心說:那具屍體,莫非是……周玄禮?
一邊想,我一邊朝着那個少年屍走了過去,由於位置不遠,不過幾步路的距離,我便站到了這少年旁邊。一看見他的臉,我就覺得跟吃了一隻蒼蠅似的。
這人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比我想象中要瘦弱一些,面目差不多已經張開了,一眼就能看出周玄業的影子。
果然,這人是周玄禮。
周玄業將他的屍身保存了下來,並且沒有拿來做煉屍,而是用另一種特殊的方法保存。
周玄禮和其它直接躺在石牀上的屍身不同,他身下,一共有九層黃色的絲綢狀鋪墊物,事實上,這是一種娟符,上面的符文,應該和我那屍旗的作用差不多,只不過比我的屍旗要高級一些,一眼看去,太複雜了。
而在屍身的眉心、胸前、腹部、足底處,又各自貼着一片成人巴掌大的玉片。
屍體的雙塞微微鼓起,顯然是含了東西的,只可惜嘴閉着,沒辦法看清裡面含的是什麼,而我也總不能把它的嘴給掰開,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防腐養屍一類的東西。
在煉屍一脈中,這類的東西有很多,但大多不好找,由於三子觀傳承着這一脈,因而還留有一些古貨。
這屍體嘴裡的東西,八成是周玄業找無虛要來的。
我看了一陣子,又想起了那個老問題。
當年在這屍洞裡,究竟出了什麼變故,爲什麼周玄禮和譚刃都死了呢?
一想到這兒,原本已經讓我覺得安全的屍洞,頓時又變得不可捉摸起來。人的心理因素,對周圍的環境影響極大,剛纔還沒覺得什麼,現在就感覺周圍的屍體,彷彿隨時會詐屍一樣。
不知名的黑暗中,似乎還隱藏這什麼怪物似的。
我搖了搖頭,將目光從周玄禮的屍身上移開,心裡默唸:幹正事兒了,都是一幫塵封的煉屍,有什麼好怕的。幹活,幹活!
回到譚刃旁邊,我開始醒屍認主的步驟。
“上達天庭,下至幽冥,傳吾法門,起!”配合着練了無數次的手訣,我將傳屍符拍到了譚刃的額頭上,一瞬間,譚龜毛的眼睛就睜開了。
我盯着他漆黑的雙眼看了一下,雖然睜開,但裡面死寂一片。
這只是一具屍體,還不是譚刃。
緊接着,屍體從石牀上坐了起來,直挺挺的目視前方,猶如木偶一般。
“陰陽易主,乾坤變幻,日月升降,寒暑更替,傳屍得令,祖師顯靈,起!”譚刃猛地翻身下了石牀,並且張開了嘴。
我立刻拿到,在左手的中指處割了一道口子,滴了血入八斗碗,混合着硃砂硃筆,飽沾蘸血漿,與此同時,譚刃的舌頭從嘴裡伸了出來。
我忍住想在他舌頭上寫傻叉兩個字的衝動,定下心在上面繪籙,這舌頭非常乾燥,就跟在牆上畫畫差不多。其實這個過程,跟周玄禮身上所覆蓋的玉片位置差不多,眉心、舌頭、胸口、腳底,各有醒屍籙,相當複雜,一邊畫,還有固定的法訣相配合,講究全神貫注,精神力高度集中。
因此,畫完醒屍籙後,我就覺得頭暈腦脹,有些站不住腳,整個過程必須一氣呵成,因而我也不敢耽誤,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一些,隨即猛地敲響了醒屍鑼。
一瞬間,我左手中託着的魂鎮就自己顫動了起來,看着這玩意兒自己動,我不由得嚥了咽口水,這說明醒屍已經開始了,目前譚刃正處於魄覺的階段,看着枚魂鎮的反應如此劇烈,如果沒有它,我自己單獨在這兒,沒準兒還真的變成瘋子。
魂鎮的震動越來越快,足足過了五分鐘左右,才慢慢停歇下來。
待它徹底沒有動靜後,我拿起了屍鈴。
“鐺!”
“魄動魂消,生死大道,四方鬼神,速速退避!叱!”伴隨着屍鈴固有的節奏,在最後一聲鈴響後,譚刃的雙目已經不再是死氣沉沉一片。
他盯着我,面無表情,眼珠子緩緩轉動着,打量周圍的環境。
屍洞中死一般的沉默,我滿頭滿臉都是汗,收了屍鈴,趕緊打了個招呼:“嗨,老闆。”
等等,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我想象中,自己明明是很牛逼哄哄的對他說:聽着,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走狗,爺讓你往東你往東,讓你往西你往西。
現在……被這龜毛冷冷的掃了一眼,我怎麼就點頭哈腰的打起招呼了?這該死的慣性!
譚刃似乎還有些犯懵,微微皺眉,目光在屍洞裡緩緩掃過一圈後,最後回到我身上,開口道:“你怎麼在這裡。”依舊是那個老腔老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
我有些鬱悶,伸了伸手,示意他看我這一身道裝打扮,道:“我爲什麼在這兒,你還看不出來嗎。”譚刃上下打量我一眼,眉頭皺的更緊了,臉色一瞬間就黑了下來:“你走了屍道!”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我乾笑一聲,道:“是啊,以後咱們倆就是一家人了,當然,我不會把你當奴隸用的,對了……你銀行卡在哪兒?我幫你保管,密碼順便告訴我一下。”
譚刃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道:“愚蠢!”
這話我都聽出繭子了,便道:“是、是,我愚蠢。老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咱們先出去吧。”譚刃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沒開口,抿了抿脣,當先轉頭,大步往洞口走去。
我趕緊收拾東西,這丫走的到是快,待我收拾完東西,已經沒影了。
看了看旁邊的周玄禮,由於是少年人,所以他的皮膚顯得特別白,在馬燈的光芒下,熠熠生輝,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彷彿隨時會睜開眼睛一樣,有些滲人。
我覺得這洞裡似乎更冷了,也不敢多留,立馬小跑着往屍洞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