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之童,三魂不定,根性不穩,遇有驚嚇,常有失魂之事,便覺魂而形散,故而叫引魂魄;待魂魄還身,卻因魂魄不定,乃至噩夢不斷;道法之人,可擇公雞之血,塗抹秤砣之上,口中誦讀,定魂之咒,用紅布包裹,放置孩童牀下,可穩定魂魄,除邪破煞;此名曰:秤砣定魂。——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心不足吃月亮。
白世寶和燕子飛摸透了這假道士的心思,設了這麼個‘天仙局’,引,誘假道士和縣長上了鉤兒;當然卻是沒用美,人,用的都是明晃晃的雪花白銀。哪個更有誘,惑力,可想而知。
假道士在道觀請白世寶和燕子飛‘開葷餐’,吃的都是五花肥肉,喝的都是辣口的燒窯酒。而那位縣長則回家收拾銀子,三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按照當時來說,足夠買百把洋槍和幾千頭老母豬……
這銀子還需要湊!
縣長家櫃子裡藏有一萬兩,假道士這些年騙來的錢財約莫也有一萬七八左右,差的那麼少許,就在門徒中收取一些,湊個份子,也算能置辦夠數。
縣長夫人瞧着縣長翻箱倒櫃的往馬車上裝銀子,心裡不是個滋味,抱怨道:“偌大個家業讓你倒了空兒,這銀子也花的太順溜了,你別被那假道士給騙了……”
縣長罵道:“呸!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個球兒?吃蒜挑大頭!明擺着一個女財神站在那裡不去請?在乎這點蠅頭小利?”
縣長夫人回道:“只怕你丟了大頭撿小頭!”
縣長一面吆喝着僕人裝箱上車,一面對縣長夫人說道:“今早夢得清楚,那兩個鬼的確是女財神派來搬銀的,我們不上門送給她,還等着她叫鬼給搬走不成?再說我和張瞎子商量好了,將這些錢財押在女財神的身上,日後再給她刻塊石碑,修個小廟供奉着;到時候,可就是鬼往我們家裡搬財了!”
縣長夫人說道:“我看還是留些‘棺材本’保妥一點;萬一不成,日後憑着這點本錢還能掙點利息,恢復點元氣……”
縣長瞧了瞧周圍,僕人們都在馬車上攏箱子,便對夫人悄悄地說道:“放心,我暗自留了六十兩在牀底下,到時跟張瞎子說差錯了數,昨夜被鬼多搬走了六十兩,這個缺兒,往鬼身上推,張瞎子那上哪裡問去!”
縣長夫人抿嘴笑了笑,說道:“一肚子花花腸子!”
縣長摸着大肚子,呵呵一笑,說道:“還不是你喂的?”
咣!
這時不知怎麼,一根繩子突然崩斷,一個箱子從馬上上滾翻在地上,白花花的銀子撒的遍地都是。
縣長走上前,劈頭蓋臉的罵道:“沒吃飯啊?繩子都捆不牢!快點裝箱,那邊等着呢!”
幾位僕人捧着銀子裝好箱後,又拿來幾根粗大的繩子,在馬車上一攏,勒的緊緊的。一切妥當後,縣長腆着肚子,被僕人攙上了馬車,直奔南山道觀去了。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在南山腳下,幾位僕人用竹竿扛着兩個大鐵箱,步行登山。
到了道觀正殿裡,縣長見假道士正陪着白世寶和燕子飛喝酒,便嘟囔着:“他孃的,這可是我全部家當,今天都扛來了……”
假道士走過來,瞧着瞧那兩個大鐵箱,問道:“這有一萬兩?”
“沒缺兒!連夫人的首飾都在裡面!”
假道士打開一個箱子,用手摸了摸白花花的銀子,感覺有些涼手,說道:“剩下的大頭,我已經湊夠了,約莫也足夠二萬兩了!”
“大頭?”縣長聽着他說自己拿了大頭,心裡不是滋味,便說道:“瞎子!這錢財還沒倒手呢,剛剛是花錢下餌的時候,你就跟我分大頭小頭?”
假道士一愣,急道:“我什麼時候跟你算細賬了?”
“廢話!那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
縣長陰着臉和假道士吵了起來……
白世寶和燕子飛瞧着這二人吵得正歡,暗暗偷笑。白世寶更是‘添料抄香’,舉着酒杯對燕子飛說道:“兄弟!今兒個高興,咱倆走上一杯?”
燕子飛嘻嘻一笑,舉起酒杯說道:“走着!”
約莫三更時分。
“何苦來的?搬來搬去的,信不過我?”縣長陰着臉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道觀門徒和僕人們,他們用竹竿扛着五個大箱子,緊緊跟在縣長身後。
這時,假道士、白世寶和燕子飛也道觀裡走來,一行人趁着夜黑搬着銀子往夜菩寺運去。
一路上無話。
兩輛馬車拉着五箱銀子直奔到夜菩寺門口。
假道士眨着眼睛向着寺廟端詳了一陣,轉身問道:“那女財神住在這裡?”
白世寶點了點頭。
“快快!都麻利着點,往裡搬……”縣長命令僕人們,擡着箱子就往寺廟裡搬。
假道士瞧了一眼,又向白世寶問道:“女財神大概什麼時候能過來?”
白世寶回道:“瞧着時間約莫差不多了!不過,你最好讓那羣下人們回去,人多了恐怕‘犯衝’!”假道士點頭會意,待銀子全部都搬進了寺廟大殿後,吩咐着門徒和僕人們趕着馬車先回去了。
寺廟裡漆黑一片,只剩下他們四人。
譁!
白世寶點燃了一根蠟燭,插在殿中香爐裡,假道士藉着燭火在殿中掃視了一圈,有種怪怪的感覺,又向白世寶追問道:“兄弟,那女財神怎麼還沒來?”
燕子飛走到假道士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莫急!好事咱們不怕晚!”
假道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盯着微微的燭火,愣的發呆,隱約中感覺有些不安……
“嘿!誰這麼有雅興,在這牆上做了詩?”縣長腆着肚子站在一面牆前,看着出神。
假道士走了過去,端着眼睛瞧了瞧,念道:“鬼鬼鬼……”
這三個鬼字一出口,假道士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感覺身後冷颼颼的吹着陰風。假道士一愣,猛一回頭,頓時嚇得呆在那裡,嘴脣直抖,從牙齒裡咬出幾個字來:“女,女財神?”
“女財神?”縣長也跟着一回頭,卻被面前這位紅衣長髮的女子嚇出了一身冷汗,頓時跪在地上,磕頭道:“女財神萬福,女財神萬福……”
這女人並不是女財神,正是那冤死的女鬼,曲娥!
曲娥瞪着假道士,怒道:“你還記得我嗎?”
假道士哆嗦着搖着頭,叫道:“女財神說笑了,我哪裡認識你……”
曲娥揮着紅紅的衣袖,在假道士面前一擺,假道士眨了眨眼睛,曲娥完全變了一副模樣,面色紅潤,梳着髮髻,一身水草綠的衫子。
“啊……你是,你……”
假道士這時纔想起來,面前這個哪裡是什麼女財神,分明是被自己玷,污的曲家小女,不由得大吃一驚,拔腿就要往外跑。
連跑了幾步卻發現依舊在原地不動,假道士低頭一瞧,腳下地面竟然不停地往後退,驚道:“啊!鬼扯地!”假道士扭頭看見白世寶和燕子飛站在門口,大聲求救道:“兩位兄弟快來救我!這些銀子我都給你們了……”
白世寶搖了搖頭,笑道:“這銀子本來也不是你的,我們要物歸原主!”
假道士一慌,用手去在懷中一頓亂摸。
“別掏了,你是不是要找這個?”
燕子飛用手夾着一包符紙。
假道士驚道:“啊!我的護身符!”
燕子飛端着護身符在蠟燭上燒着了,說道:“燒沒了,你也不用惦記了!”
這時,曲娥一揮袖子,假道士原地轉了個圈,身子被一股怪力往回拽,怎麼也掙脫不開,曲娥伸出兩隻冰冷的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假道士透不過氣來,憋得滿臉通紅,向身旁縣長叫道:“快過來救我……”
縣長嚇得身子如同一灘爛泥,蜷縮在牆角,緊閉着眼睛猛搖着頭,大聲叫道:“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假道士被掐的眼皮翻着白,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曲娥,突然嘴脣抖了兩下,一股鮮血噴了出來,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身子,腳一蹬兒,氣絕而亡。
燕子飛插話道:“禽肉不如的東西,死的好!”
這時曲娥轉過身來,滿身鮮紅的衣服上全是血腥味,踩着陰風又向縣長慢慢飄了過去,縣長嚇得慌了,扯着嗓子突然大叫一聲,嘴角一歪,哆嗦着身子被嚇個半癱,倒在地上抽筋……
白世寶笑道:“敢情他下半輩子的‘吃喝拉撒睡’,躺在牀上一朝就都辦了!”
嗚嗚嗚!
曲娥大仇得報,怒瞪着雙眼,仰天長嘯,揮動雙臂作起陣陣陰風在殿內急卷,扯着嗓子大聲哭嚎,這哭聲刺耳駭人,讓人聽着不寒而慄。
許久!
曲娥平靜下來,走到白世寶和燕子飛身旁,跪在地下,說道:“多謝兩位恩公相助,如今大仇已報,這二人一死一殘,我也出了這口惡氣,如今去投了陰曹,投胎轉世!”
白世寶點了點頭,說道:“陰曹路上錢財鋪路,少不了上下打點,我有一鬼差朋友,名叫許福,性子爽朗豁達,在陰司掌生死勾押司任職,如遇難處可提他名諱,叫他幫忙通融打點,我陽間燒財給你們!”
“多謝恩公!”
曲娥聽後向白世寶叩謝一番。然後又看了看燕子飛,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叫道:“李大哥……”
燕子飛搖了搖頭嘆道:“上次一別,沒想到現在陰陽兩隔,上次救命之恩一直無以爲報,如今成了遺憾!”
曲娥說道:“這次就算李大哥回報給我了!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李大哥!”
燕子飛點了點頭,也未再多言,心中仍有歉意。
這時,曲娥站起身來,朝掌心吐了一口氣,攥着拳頭,向白世寶遞了過來,說道:“恩公不是要我口中的這口怨氣來增陽壽嗎?”
白世寶一愣,險些忘了這事。
當初聽師父說過,人死後憋悶着一口怨氣,壓在舌頭底下,化爲鬼後便稱爲‘鬼舍利’,若是能將這‘鬼舍利’吸食了,便能夠增壽!只是……
白世寶撓了撓頭,笑道:“話說,這東西要怎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