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氣爲物,遊魂爲變,方以類聚,物以羣分;衆生六道,三生善道,三墮惡道;善者:乃爲人道、天道、修羅道;惡者:乃爲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人死亡命,鬼歸陰曹,待轉還陽之日,擇善惡賞罰,判六道輪迴,循壞三界;善者還生,享樂特勝;惡者翻苦,輪爲鬼畜;此名曰:六道衆生。——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曲娥攥着手上的一口怨氣,向白世寶提醒道:“鬼口中的怨氣都是至寒之物,吞下後渾身冰寒刺骨,全身僅有的一股熱氣會被衝擊到頭頂,像老牛剝皮一樣,非常痛苦;哪怕有一絲輕微的觸碰,你都會猶如千刀萬剮一般,你不是鬼魂,身體能承受的住嗎?”
白世寶聽後詫異,這檔子事怎麼沒有聽師父說過?
低頭沉思了片刻,白世寶伸出手掌說道:“賭一賭!死活就是這麼一口氣兒!”
“好!接住了……”
曲娥將那口怨氣往白世寶手掌上一送,眨眼的工夫,那口怨氣便在白世寶的手心裡凝成一個冰雹似的東西,上面滲透出水珠,還冒着濃濃的寒氣。
“好……冷!”
白世寶感覺這股寒氣,從手心裡一直鑽到頭頂,渾身皮膚驟緊,肌肉繃着勁兒,褂子裡呼呼直灌風,打着寒顫,原地哆嗦的不行。
燕子飛不知何故,在旁插話道:“吸口氣,要費這麼大勁嗎?”
曲娥搖頭說道:“李大哥有所不知,鬼全憑死後壓在舌底的這口氣而生,這口氣也稱爲:‘鬼舍利’,因爲我死前結怨,所以這口氣變成了怨氣,要比正常的‘鬼舍利’還要寒冷!”
燕子飛聽得明白,卻是不懂白世寶爲何要吞這口怨氣?
燕子飛回頭再瞧白世寶,只見他慢慢張開嘴巴,將手中的‘冰珠’往嘴巴里一送,咬着牙,僵着舌頭硬生生吞了下去!
一瞬間!
白世寶感覺像是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裡,置身泡在寒冷的冰水中,渾身開始麻木,瞪着眼睛喘着粗氣,呼出來的都是白濛濛的寒氣,剎那間,整個臉色慘白如霜,硬梆梆的佇在那,像是凍成了冰坨似的……
燕子飛急叫道:“兄弟?”
白世寶磕着牙,咯吱作響,像是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燕子飛轉身向曲娥急道:“眼瞧着他就要凍僵了,有什麼辦法救他嗎?”
曲娥搖了搖頭說道:“這口氣被嚥下去,能不能消化得了,只能靠他自己了!”
燕子飛急道:“我去篝火,給他烤烤身子!”
“李大哥,那樣會害死他的……”
“爲什麼?”燕子飛愣在那裡。
“他體內充滿了冰冷的寒氣,要是用火在體外一烤,寒氣在體內消散開來,他就會被脹破肚皮……”曲娥用手指了指白世寶的頭頂,說道:“我身子涼,摸不得熱,李大哥摸摸他頭頂,看有沒有一股熱氣?”
燕子飛用手摸了摸,刺骨的冰涼,驚道:“完了!這麼一會的工夫,凍成了冰坨!好端端的他爲何非要吞這東西呢?”
白世寶全身如同冰封,耳朵卻是聽得清楚,心裡一着急,心跳加快,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兩股熱氣,匯聚在體內,像是熱水一樣翻滾起來,頂着那股寒氣直逼到額頭上。白世寶瞬間感覺渾身燥熱起來,頭頂上冒出一股股寒霜!
曲娥見狀驚道:“快看,他這是怎麼了?”
燕子飛急忙向白世寶瞧去,只見他面色慢慢恢復紅潤,額頭上浸滿了寒霜,頃刻間,化爲豆大的汗珠滾滾之下,白世寶慢慢地擡起了頭,張大了嘴巴……
啊嚏!
白世寶全身一抖,打了個噴嚏!
燕子飛急道:“兄弟,你沒事吧?”
白世寶眨了眨眼睛,攥了攥拳頭,渾身說不出來的通暢,笑道:“這東西怎麼跟抽了大,煙膏似的?真是舒坦!”
“大,煙膏?”
曲娥和燕子飛相互一愣,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
白世寶心裡卻是十分清楚,這是齊連山給自己開的‘奇門之術’起了作用,白世寶身體被他點通了‘開休’二門後,如同在身體穴道上開了閥門,一旦氣血不暢時,這二門起開,氣血如泉涌,渾身力道增強兩倍!
白世寶笑道:“你甭說,這口怨氣讓我一瞬間來了精神!”
燕子飛和曲娥尷尬地笑了笑,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時,天色有些發亮,已經接近了五更天。
曲娥瞧着天色漸亮,便向白世寶和燕子飛作揖道別,悽聲道:“如今快要天明瞭,我也該走了,望兩位恩公保重,若能投胎轉世,來世定當牛做馬來回報兩位恩公!”
白世寶將曲娥攙扶起來,說道:“千萬別當牛做馬,一定要投個好人家,結婚生子!”
曲娥點頭稱是,然後又向燕子飛跪拜了一番,說道:“李大哥的大事若能成,天下定能太平,祝李大哥早日完成心願!”
燕子飛點了點頭,對曲娥說道:“你的今生就算終了,來世望能多福多壽!”
曲娥點頭道謝,然後走到廟門口,回頭瞧了瞧二人,未再多言,轉身踏着陰風飄走了……
這時,白世寶轉身回來,走到縣長身旁,看着縣長在地上抽動着身子,已是口眼歪斜,嘴裡趟着口水,想說什麼卻是說不出來,只是幹動着嘴巴。
“你不用說了,我幫你說好了!”白世寶轉身對燕子飛問道:“兄弟,縣長問這五箱銀子怎麼處理?”
燕子飛笑道:“都從百姓那裡貪來的,自然要還回去!”
白世寶笑道:“兄弟不愧是俠盜,果然劫富濟貧,視錢財如糞土……”
燕子飛搖了搖頭,說道:“錢財的確是個好東西,只是我不缺而已,如有需要,信手拈來,手上不斷過銀子!”
白世寶掀開一個銀箱子,看着閃閃刺眼的雪花白銀,心裡嘀咕着:想當年祖上風光一時,恐怕不會想到自己後輩窮的一塌糊塗吧?我白世寶還真是窮的怕了,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白世寶用手抓起兩錠銀子,對燕子飛說道:“兄弟,這兩錠銀子我留下可好?”
燕子飛一愣,轉面笑道:“兄弟言重了,要拿便拿,不必和我說的!”
白世寶說道:“我要買些黃紙冥錢,燒到陰曹存在戶頭上,日後走陰取用!”
燕子飛聽着迷糊,卻也沒多問,走過去又抓了一把銀子,一面往白世寶懷裡塞,一面說道:“你說的我不懂,想必兄弟自有用處,你多拿些!”
白世寶將那些銀子丟回箱子裡,只是揣了兩錠在身上,笑道:“這兩錠就足夠了,我師父說我是窮命,要多了銀子也沒用……”
“哦!”燕子飛又是似懂非懂,然後用手指着這五箱銀子,對白世寶說道:“兄弟可願意陪我去發銀子?”
白世寶點頭答允,問道:“去哪裡發?”
“每家發十兩,一圈下來也差不多夠了!”
“成!”
“事不宜遲,免得他們的門徒僕人們找上門來,我們現在就去?”
“成!”
燕子飛腿腳利索,在山下‘盜’了輛馬車,往那人家院子裡丟了十兩銀子,然後趕着馬車回到夜菩寺來裝銀箱子,白世寶和燕子飛趁着天色初亮,在城中到處撒銀子。
每到一家,十兩銀子往院子裡一丟,再轉站下處人家。
等天亮時分,錢財也散的盡了,二人折返到關帝廟。
白世寶向燕子飛拱了拱手,說道:“此生能和兄弟一起散銀,真是一大樂事!”
燕子飛笑道:“幾日交往下來,未想到兄弟也是如此豪爽之人,我願意交你這位兄弟!只是不知道兄弟接下來如何打算?欲往何處?”
白世寶拱手說道:“實不相瞞,兄弟要北上回京,住些時日後,再去天津小站!”
燕子飛愣了一下,問道:“兄弟去天津小站做什麼?”
“受朋友委託,去尋個人!”
“哦!”燕子飛笑道:“兄弟真是趕了巧,我也正要去天津尋人,看來這一路上算是有了伴了!”
白世寶一聽燕子飛也去天津尋人,便追問道:“兄弟尋得是哪位?”
燕子飛用手在肩上端了端,說道:“他年近古稀,發不白,眼不花,端得一手好腕力,能飛錢打眼削眉毛,江湖都稱他是‘怪錢’馬五爺!”
白世寶當初聽女鬼曲娥說過,燕子飛在江湖上結交了七位奇人,這怪錢馬五爺就是其中一位!又聽着會這門‘飛錢’的功夫,心裡暗自佩服。
燕子飛四下裡瞧了瞧,對白世寶悄聲說道:“兄弟,我見你實交,真心認你這位兄弟,也不瞞着你,我們是……”
燕子飛說罷,用手在脖子上一劃!
“革……”白世寶一驚,心裡明白他們是做地下的買賣,便追問道:“兄弟爲何要做這行?”
燕子飛正色道:“但凡有義之士,都有憂國憂民之心,我們此番密謀之事,意不在奪權,只爲暗殺一人!”
“誰?”
燕子飛摸了一下耳朵,用手指向白世寶一彈,白世寶接過在手,攤開來一瞧,一塊沉甸甸的大洋,上面印着一人頭像,頓時驚道:“袁……袁大頭?”
燕子飛看着白世寶笑了笑,滿臉的皮疊着褶兒,眼神中透着一股銳利的異光,放佛能穿透任何阻擋在他面前的人……
白世寶低頭沉思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實話說了,我要去天津小站尋的這人,正是袁世凱!”
燕子飛驚道:“怎麼?兄弟跟他有仇?”
白世寶搖了搖頭,說道:“他的乾兒子得罪了我的兄弟!”
“乾兒子?”
燕子飛心中暗道奇怪:我怎麼沒聽說過袁大頭有個乾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