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鬼可惡,與夜叉並提,食人血肉,飛空地走,捷疾可畏也;作男女之分,男者黑身,硃紅髮色,綠服錦袍;女者白身,黑髮脣紅,綠服綢衣;攝魂入浮屠,不與人雜處,若見神明,退避三舍,視爲天戮;此名曰:羅剎鬼。——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話說被割了腦袋的這位爺,不是別人,正是號稱‘驅鬼地仙’的令狐堂!
令狐堂是位散修的道士,原名令狐惡。拜的是‘太平黃道’南華真人,繼承師尊道統,手握道派二卷奇書,上卷所記:驅鬼辟邪的《天罡要術》,下卷所載:《太平清領》的治世之道。
早年間,他在雲遊新疆甘肅一帶時,看到回漢兩族由於宗教不同而爭執械鬥,他便運用《太平清領》中的教義感化雙方,後得光緒帝嘉納,授以‘宣化真人’的名號,並訂立“回漢條約”,規定回漢人民互相尊重風俗習慣,各守其制,兩不相犯。
令狐堂意在雲遊,不願受祿,乞歸學道,隨後隱居飛霞山,決心參悟道法,終了一生。卻不想被‘殭屍道長’毛小芳引薦出山,商議重布‘七星煞陣’之事。
這次也是收到毛小芳的密信,以查明緝兇爲由,邀他與‘茅山宗師’林九、‘龍虎道派’執事人同赴京城議事。半路上‘龍虎道派’的這位壯漢突然上了酒癮,拉着他們到臨子街的這家小酒館喝酒,令狐堂怕耽誤約定時間,決定先去找毛小芳,衆人在小酒館匯合。
誰成想他這一去,回來的卻是一顆血淋淋的腦袋!
可憐他修悟‘治世之道’卻身死在‘亂世之中’!
現在人都死了,還講得起這個嗎?
再說臨子街,這家沒掛幌子的小酒館。壯漢一把抓起攤在地上的小夥計,怒問道:“叫你抹個羊頭,你從哪裡弄來的一顆人頭?”
小夥計哆嗦道:“……我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回事……我在那張屠戶家門前敲了半天,好多歹說才讓他幫忙抹了個羊頭,他沒讓我進屋,在屋中忙活了一陣,最後從窗戶給我遞了出來……我看他用蒲葉包裹好了,也沒瞧,付了錢便一路急匆匆的跑回來了……我真不知道他給我包了顆人頭!”
壯漢急道:“那張屠戶家住哪裡?”
“臨子街往南,蒜市口!過了一樁茶樓便是!”
壯漢用蒲葉包了令狐堂的人頭,往腰上一跨,轉身便要出門。
林九上前攔阻道:“等等!你要做什麼?”
壯漢怒道:“這還用想!肯定是那個屠夫殺了令狐道長!我去剁了他的狗頭,來祭令狐道長。”
“若真是那屠夫殺了令狐道長,他應該毀屍滅跡,怎麼敢把這麼重要的證據當成羊頭賣給別人?”林九皺了皺眉,繼續說道:“恐怕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壯漢聽後反手一掌,將木樁子拍成兩截,眼睛瞪得好像銅鈴那麼大,往外噴着火,那‘炮打燈’的酒勁這才上了頭,抓起小夥計怒問道:“你把經過再給我細細的講上一遍,若敢騙我,看我把你的腦袋擰下來,下酒吃!”
小夥子嚇得褲襠一熱,尿了出來,哆嗦道:“……不敢騙您,就是這麼個事情……求大爺饒了我,饒了我……”
林九在旁想了想,問道:“你回來的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人?”
“遇到什麼人……”小夥子眼睛一亮,驚叫道:“我想起來了!我回來時跑得急,在路旁撞倒了一個人,當時蒲包也掉在地上……啊!該……該不會是這個人給我掉了包?”
林九急道:“這人長什麼樣子?”
“天黑!沒瞧清楚……不過,他好像是挽着白色的袖口……”
“你在哪裡撞到的他?”
“蒜市口,德仁順茶樓外!”
林九向壯漢一揮手,急叫道:“快!這人肯定還未走遠,我們去追!”說罷,轉身奪門而出,壯漢將小夥計摔在地上,也跟着跑了出去!
黑沉沉的夜。
街道上驚得有些瘮人,時不時有陣疾風吹捲過來,掃得街道旁門面的幌子旗亂抖,門窗‘咯吱吱’地作響。兩個身影在街道上急行而過,跑到一處茶樓前停住了腳。
林九擡頭向茶樓上一瞧,匾額上寫的正是:德仁順茶樓!
“就是這裡!四處找找……”
隨後林九和壯漢在茶樓前前後後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半點可疑之人。正在茫然間,突然瞧有三個人影從街角飛掠而過,林九向人影一掃,其中一個人的手腕正挽着,袖口正是兩抹白!
林九驚道:“啊!……白袖口?”
“看你們往哪跑!老子活劈了你們!”
壯漢性子如雷,未聽林九多說,便大聲一喝,腳跟往後一磕,‘鐺’地一聲,後背那口三環大刀凌空飛了起來,他跳起身子抓住刀把,揮舞着大刀就像那三人砍去。
威猛之勢,猶如餓虎撲食,呼嘯帶風!
那三人頓是一驚,其中一人急忙從腰間掏出一把剔骨尖刀,飛身迎了上去!
鐺鐺鐺!
刀劈砍殺之聲。
幾招下來,壯漢和那人分落兩地,這幾招未分輸贏。壯漢往刀身上唾了口吐沫,用手一抹,將刀身擦得錚亮,露着一股子寒氣,張口喝道:“你這禿和尚,有些手勁兒!”
這時林九跑過來一瞧,對方是一個光頭和尚,身旁站着一位女子和一位穿着長袍挽着白袖口,胸前掛着一副墨鏡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叫道:“林九?”
林九驚道:“馬魁元?”
沒錯!
這三人正是馬魁元、三和尚和小桃紅。他們先前在城門口被官兵追趕,只好兜回來,打算往崇文門去,藉着‘鬼道’逃出城,沒想到在這裡撞到了林九。
“什麼風將‘茅山宗師’請來了?真是沒想到!”馬魁元呲牙一笑,又向旁邊那位壯漢看了看,說道:“看這把三環大刀,這位莫不是‘龍虎道派’陳龍風的師弟,陳嘯虎?的確有個虎頭虎腦的勁兒……”
陳嘯虎將大刀往肩上一扛,怒叫道:“馬魁元,殺了人想跑嗎?”
“消息靈通啊……”
馬魁元呲牙一笑道:“我們確實殺了好幾個人!……不過,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陳嘯虎怒道:“我師兄敬怕你,我可不把你放在眼裡!你承認便好,我今天就砍了你的狗頭來祭令狐道長……”
“誰?”
馬魁元愣道:“‘驅鬼地仙’令狐堂?”
馬魁元心想林九他們這是唱的哪一齣?
自己的確在劫獄時殺了人,可是和令狐堂有何關係?
這時林九走上前來,說道:“馬魁元,你在苗疆議事上拉攏一羣‘駁議派’與我們意見不合,還用這種鄙劣的手段,暗中殘害我們‘主議派’的人……我問你,令狐道長是不是你殺的?”
馬魁元瞪了瞪眼睛,不知道林九在說什麼。
陳嘯虎在旁怒道:“還和他磨蹭什麼,他剛纔親口承認了!”
“好吧!既然如此,別怪我林九滅道殺人!連同‘喜漢’齊連山道長的血賬,我們一起來算一算……”林九說罷,從袖子裡掏出一把銅錢劍,劍身是由四十九個銅錢用紅線捆紮而成,乃是辟邪法器。
林九咬破中指,在劍身一抹,叫道:“銅劍開鋒!”,銅錢劍身頓時閃出刺眼的寒光,像是開了刃一樣。
馬魁元轉身向三和尚和小桃紅說道:“你們先走,這裡我來應付!”
“你救我出來,我怎麼能至你於不顧?”
三和尚搖了搖頭,小桃紅也不肯走。
噔噔噔!
就在雙方對峙時,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踏來!
轉眼間,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羣士兵,各個端着洋槍,將衆人圍了起來,漆黑的槍口瞄着衆人的腦袋。衆人心知,若是敢動一下,恐怕小命就要沒了。這時,閃身走過一位梳着背頭的兵頭子,朗聲笑道:“剛纔在城門口算你們遛的快,這次我倒要看看,是你們腿跑的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馬魁元暗道:“這下糟了,如今想跑都跑不了!被這羣士兵一窩端了……”
林九向這羣士兵看了一眼,疑惑道:“這是怎麼回事?”
只聽兵頭子冷冷的說道:“每個人頭七百兩,這次我可發財了!……來人!下了他們的傢伙,都給我綁了!”說罷,便有幾個士兵端着槍走了上來。三和尚剛要掙扎,被吃了一記‘槍托捶頭’,無奈面前有槍抵在腦門上,再怎樣火爆的脾氣,恐怕也被壓了火,怒不起來……
就在此時。
天空突然烏雲遮月,陣陣陰風急掠!
“嗯?”
林九擡頭看了看,心中驚道:“有人在作法招魂?”
林九的目光向四周一掃而過,發現在遠處一棵樹下,正站着一人。這人穿着寬肥的褂子衫,挽起白色袖口,手上拎着一個黑色東西,正凝神向這邊張望。
“白袖口!”
林九暗道:“這人是誰?”
一種不安,涌上林九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