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中一線緊張。
李木是個醫生,一般的小傷小病當然不會這樣驚慌。
景淼心裡也有些慌亂,下午出門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半夜打電話回來就說要急救了。
街上車流十分稀少,景淼在樓下等的士耽誤了一些時間,等到她趕到的時候,急救室的門口已經站着許多人了。
衛少卿正在一邊打電話,“趕快,把那邊的骨幹醫生全部給我調過來!全部!別和老子囉嗦,用直升機!快點!兩個小時之內要是見不到,你們就等着關閉吧!”
這一聲威脅,落到景淼的耳裡,刺得心裡又痛了一下。眼看着急救室的門越來越近,她卻覺得腳忽然有些發軟,感覺自己邁不開步子了。
那裡是她的禁忌,是她這一輩子的惡夢,她不想也不敢靠近。
李木看景淼的臉發白,腳上只穿着一雙拖鞋,明顯匆忙出門,連鞋子都沒有來得及換。
“嫂子,別急,小八的病發的有些突然、一開始是發燒,後來整個右手都腫了起來。”見景淼的臉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她以爲景淼十分害怕,口氣溫和下來,拍了拍景淼冰涼的手,“現在醫院已經派了經驗最豐富的醫生坐鎮,我相信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她說的是沒有什麼大礙,而不是沒有什麼事情……難道事情真的這麼嚴重,她直覺情況遠遠不像是李木說的那麼簡單,否則剛纔衛少卿這隻笑面狐狸,怎麼會在電話裡破口大罵,全無平日貴公子的形象。
藍心雅衝上前來,狠狠抓住景淼的手,美麗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面無表情的景淼,“你滿意了啊?他右手上的傷是不是你弄的!就是你吧!你這個狠毒的女人!要是他出了什麼什麼事情,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咬,骨髓炎啊!差點就要了他的命!呵,要是截肢了怎麼辦!你能看着他殘疾了!”
像是一把重錘重重敲擊在景淼的心頭,震得她四肢五體都麻木了,連藍心雅修長的手指甲掐進了她的手腕上,也毫無知覺。
怎麼會這樣?她只不過是跟他鬥氣,咬了他的手一口,怎麼就會突然進了急救室!
“夠了,藍心雅!閉嘴!”
李木聽她說得不像話,不客氣地喝止她。
整整一個晚上,大家都沉默着等在急救室門口,直到天微亮的時候,急救室的燈才熄滅,手術很成功。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跟着轉去高幹層的普通病房,景淼慢了一拍,想了想,決定下樓去買點早餐。或許這個時間點,她不出現在病房會比較好。
早晨的陽光帶着暖意,還未完全穿透霧氣,行走在路上,能清楚地感受到絲絲涼意。景淼手裡提着暖呼呼的早點,覺得整個人都無法再進行思考。
在樓梯口,正好見到下樓來的賀流舒,景淼機械地扯開一抹笑,“要吃點早餐嗎?”
賀流舒眉頭一皺,目光在她略顯疲倦的臉上一轉,“已經沒有事了,藍心雅已經走了,你上去看看吧。”
景淼沒有做聲,坐電梯到了樓上,病房裡只剩下了李木跟藍妙。
藍妙的臉色在看到她的時候瞬間沉了下來,目光極其不屑地在那些早點上一轉,“ 你跟着我來。”
兩個人一直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拐角處。時間尚早,幾乎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啪”
藍妙轉身就是一巴掌,又快又恨,那一巴掌在安靜的樓道里格外響亮,震得她耳朵裡嗡嗡響。
“這一巴掌,是打你太不懂事!就憑你這種上不了檯面,靠着假懷孕嫁進來的女人哪裡是什麼好東西!小八要是出事,你死一萬次都不夠!就算是媽媽在這兒,我這一巴掌都打得!”
景淼被打歪了頭,低着頭,沒有半點反應,那一巴掌下去,整個右邊的臉都沒有了知覺。
看到這幅逆來順受的樣子,藍妙心裡更來氣,平常這隻麻雀就是這樣在皇甫青園面前討好賣乖,她擡高了手,還想再給她一巴掌。
“嫂子,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還是要等到瑜子醒過來再下結論的好。”賀流舒攔截住了她那一巴掌。
藍妙狠狠剜了景淼一眼,走遠了。
要不是那一聲耳光響亮,他也不會知道景淼在這裡被扇了耳光。他的目光落在她已經紅腫的臉頰上,臉色陰沉了幾分。
“藍家已經只有修瑜這一根苗了,修瑜的哥哥修容在五年前的一次任務中光榮犧牲,所以,你忍忍吧。”
景淼點點頭,直接往病房裡去。
病房裡, 李木的目光在景淼那紅腫的臉頰上一轉,又看到隨後而來的賀流舒,選擇了沉默。
“木木 ,你們都先回去吧,這裡留給我來照顧。快回去休息吧,昨天晚上辛苦你們了。”
景淼有些虛弱地笑着說,他們夫婦兩人都退出了病房。
晨光透過玻璃,溫柔地照了進來。柔和的光線投在修瑜安詳的睡顏上。
這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修瑜的睡顏。睡着時候的他,也許是因爲閉着眼睛,顯得溫和許多。眉眼舒展,別有一種魅力。
真好,他還活着,真好……
景淼的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天知道她這一晚是怎麼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恐怖記憶,才能在急救室門口等了一個晚上。記憶中,急救室的燈滅了之後,推出來的卻是蓋着白布的病牀。
那是她這一生的夢魘。
(咳咳,這個是有真人真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