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不必付出代價就能獲取隨意使用的強大力量,大概是一個童話故事。
魔卡的強大力量從納傑夫那個陰謀家手裡拯救了羅正道岌岌可危的生命,現在馬上就輪到他爲此付出相應代價了,這件事很公平,難道不是嗎?
早在荒神詛咒劇烈發作結束的時候,羅正道便莫名地感知到一條訊息浮現在腦海中,他所承受的巨大肉體痛苦,正是來自太古時代隕落的荒神們對宿敵魔卡師的最終詛咒,這也可以視作爲敵對雙方陣營的問候。羅正道穿越到新世界的起因是魔卡繼承儀式,那位天字一號的倒黴蛋威爾·尼達姆早已魂飛魄散了,身爲天字二號倒黴蛋的羅正道仍然得繼續付出代價。起先他確實沒想到只動用了兩張魔卡就會引起荒神詛咒的強烈反噬,羅正道不禁暗中抱怨,這條件也太苛刻了點吧!
在文明歷史漫長的新世界,迄今爲止的這個時代仍處於兩次魔法文明大潮的衰落與興起之間,姑且算是一個矇昧時期吧!因而,魔法力量實際存在,卻也沒普及到如舊世界的科學技術那樣無處不在爛大街的程度。
昔日,異軍突起的魔卡師爲了追求宇宙的終極真理,不惜開戰毀滅了荒神一系,這場衝突發生的根本原因是雙方在如何對待這個世界的問題上產生了嚴重分歧。既然大家用嘴巴講道理講不清楚,那就只能用拳頭來讓對手屈服了,談不攏打起來,真可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一種結局。當然,荒神們也不是好欺負的軟柿子,身爲獲勝一方的魔卡師最終也被荒神在覆滅前夕全力發動的詛咒所毀滅,雙方几乎是以同歸於盡的慘烈方式結束了這場新世界的高端力量紛爭。
魔卡師與荒神是化不開的死敵血仇關係,羅正道作爲一名後來者承襲了魔卡師的衣鉢,那他就要有爲此承擔一切後果的必要覺悟。
完全用不着懷疑,無論是威爾·尼達姆的魂飛魄散,又或者此刻羅正道被刻骨噬心的劇痛折磨,起因皆是來源於他們接觸了魔卡師的遺產,這世界上沒有一種力量的獲取是無代價的。
縱使荒神詛咒的大部分威力是被威爾·尼達姆扛了下來,餘下的那一少部分落在羅正道身上,其效力依然堪稱恐怖。經過了弱化的荒神詛咒很可能隨着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強,直至將羅正道從肉體到靈魂徹底湮滅爲止,這纔是荒神詛咒的可怕之處。
對於木已成舟的事情,羅正道再想說放棄也太遲,從一開始導致他穿越的原因就是來自魔卡的力量,除非他能逆轉時間和因果,重新回到穿越之前的狀態,否則就算羅正道永不再使用魔卡,荒神的詛咒依然會如附骨之疽般糾纏着他,一天天地持續增強下去,直到把最後一個魔卡師從新世界徹底抹除,這正是荒神們下詛咒的最終目標。
關於魔卡師和荒神詛咒的問題過於敏感,羅正道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內情,不要說在場的幾個人與他相識時日有限,羅正道深心裡不大信得過他們,即便是平日裡最親近的半精靈美女家教也不是一個能讓他全心全意地給予信任的交流對象。羅正道所揹負的東西太沉重了,稍一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悲慘下場,親如父母妻兒這種秘密都不能坦然相告,何況只能算是朋友和合作者關係的其他人呢?在這一刻,縱有千言萬語也不如緘默,這是羅正道的覺悟。
涉及到荒神詛咒的話題,暫時被羅正道含糊其辭地敷衍過去了,他的身體情況隨着臥牀休息逐漸趨於好轉。最近這段時間他手上掌握着充裕的現金流,索性給兩條船上的水手們定時發放工資,允許這些傢伙在阿魯羣島盡情揮霍一番,免得他們憋着一肚子邪火到處惹是生非。
遵照海盜們約定俗成的規矩,在沒有繳獲戰利品的時候不必支付分紅,既然收入沒利潤,那還分個毛線哪!問題是羅正道不甘心只做一個成功的海盜頭目,他倒是寧願散盡千金收買人心,只要在關鍵時刻這些渾球願意出手幫他一把也就夠本了。時刻被荒神詛咒威脅生命,羅正道留着大把大把的錢有什麼用,難道預備着給自己操辦一個規格超豪華的盛大葬禮嗎?
所謂收人錢財,與人消災,新世界未必有這句俗語,不過在道理層面還是相通的,平白無故受了羅正道的大把好處,海盜們自然心中有數。雙方的關係除了單純的合作之外又多了另一層羈絆,假如可以選擇的話,沒人願意看着給自己發錢的人死掉。
安逸恬淡的日子在一天天地過去,此前戰鬥所造成的傷亡情況,以及相應的水手缺額也在不斷招募新人的賣力吆喝聲中得到緩解。
說不得,如此平靜祥和的生活美好得讓人感到有些虛幻,仿如隨時會被外力打破的美麗肥皂泡。最爲可悲的是,現實情況也正是如此,即使羅正道沒什麼神乎其神的預言能力,他也知道這種平靜日子註定不會持續太久。那支始終在背後如影隨形的地精追剿艦隊遲早會追殺過來,羅正道這條漏網之魚的份量着實夠惹眼,地精第二帝國不會放棄這條大魚草草收兵,換做羅正道的話,無論如何也得搏一把才能甘心哪!
“喂,外面有消息了,前天晚上有條漁船在西面海域看見一支陌生船隊經過。”
烏鴉嘴這路玩意從來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正當羅正道琢磨這段時間過份平靜是什麼兆頭的當口,壞消息便已接踵而至。真切體會到什麼叫作眼皮直跳,羅正道當即二話不說,下令放了號炮召集水手們返回戰艦,等到氣急敗壞的水手長佐拉·黑格爾好不容易把幾隻癱軟如泥的醉貓從酒館女招待懷裡搶了回來,在甲板上點齊人頭的羅正道忙不迭地說道:
“所有人到齊,我們立刻起錨出航。”
近來這段時間在港口修整,大部分水手身上的錢已經花光了,在經費不寬裕的時候,他們沒敢太放鬆身心。此時,按照水手長的呼喝指揮完成了升帆、解纜、起錨等工作,井然有序地把緊急開船的命令變成了配合流暢的具體工作。不多時,被瑪那之風鼓起的魔紋布風帆將戰艦速度提升到了十四節的極限,羅正道回身望着美麗如碧綠色珍珠鏈似的阿魯羣島在視野中退縮成了一副安祥靜謐的遠景圖畫。直到此時,他那顆砰砰亂跳半晌的心才和緩下來,略爲放鬆了繃緊的神經,羅正道呼出一口濁氣,逃命之旅從來都是這麼悲催呀!
心細如塵的維娜·杜波夫看出羅正道極力隱藏的不安,安慰說道:
“前面的浮光之海是危險海域,這是海龍的樂園,據說一口能吞下戰艦的巨型海龍也在這邊出沒,那些綠皮夠聰明的話最好別追來。”
半精靈宛若夜鶯般婉轉悅耳的話音,羅正道聽在耳中,臉上露出了疲憊笑容,表情苦澀得堪比剛吃了一斤苦瓜,搖頭說道:
“不管是預感也好,被害妄想也罷,我總覺得那些綠皮不會輕易放棄,它們一定會來。”
莫多·黑水會不會窮追不捨,誰也不敢打包票,反正接下來的嚴峻現實是能預見的,維娜·杜波夫也不好自欺欺人,此時唯有付諸一笑,像是聽到一個挺有趣的笑話。
“船長閣下,瞭望手報告,前方出現大片海藻叢。”
水手長佐拉·黑格爾快步跑來彙報情況,羅正道聞聲拉開了鍍金的單筒望遠鏡朝着船頭前方望去,很快他從圓弧形視野中望見了一片閃爍着淺綠色熒光的茂密海藻叢。
位於星辰大海外側的浮光之海是一片由小至如塵埃芥子般的浮游藻類,大到近千米長度的巨型藤蔓海藻,林林總總五顏六色的藻類植物共同構成的虛空叢林。這場面絕對稱得上蔚爲壯觀,繁茂的海藻羣落向前延伸到視野盡頭,似乎可以遠抵另一個世界。相形之下,羅正道乘坐的這條船身長度超過六十米的雅靈六級戰列艦揚威號,與這片無邊無際的海藻叢林相較,恰似趴在北美紅杉樹上的一隻小螞蟻,根本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
歎爲觀止的羅正道回身向維娜請教了一下浮光之海的情況,他低頭思量過後,開口說道:
“佐拉,前面的航道太複雜,減速慢行比較安全。待會你來安排,增加瞭望人手,當心不要被海藻纏住船舵。”
“明白,船長閣下,我這就去安排。”
佐拉·黑格爾是新世界最典型的海盜之一,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全無憐憫之心,這傢伙殺過的人加起來,估計比那些一輩子從生到死窩在鄉下村莊裡,活動範圍不超過二十公里的普通人見過的人都多出十倍。然而,佐拉也是個非常優秀的航海者,儘管這位仁兄連大字都不識,似乎比半文盲羅正道還要慘幾分。罕有人知曉的一點是,這位兇殘狂暴得能讓水手們聞聲色變的狠角色,收養了十幾個死亡手下所扔下的遺孤,讓他們免於流落街頭被凍餓而死的淒涼命運。
這位形象複雜多變的水手長佐拉·黑格爾所代表的海盜羣體,正是新世界這個大航海時代的弄潮兒,他們是很難被一兩句話講清楚的特殊羣體。
在新世界,不管是從事海洋貿易的商人,抑或是四處劫掠的海盜,都不是尋常的無能之輩可以勝任的危險職業。海盜是靠掠奪他人財產致富的罪犯,不能說他們是懦夫和懶蟲,敢於在以太海上與未知命運較量,以生命爲代價換取財富、榮譽和地位,這纔是真正的海盜。某種程度上說,海盜是集合了商人、冒險家和強盜等諸多身份爲一體的複雜存在,既然現實世界原本就不曾黑白分明,善與惡的邊界自然也不是靠幾句話就能清晰分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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