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影響一生的師父,但在上一世,吳鉤跟隨姜沐霖習武的時間大概也就只有四五年。這位大師一生走南闖北未曾停歇,手上沾滿了洋人的血,響應夏皇號召之後更是馬不停蹄要將形意拳的種子灑遍天下,加之後世的戰火愈演愈烈,他們相見機會其實也不算多。
形意三絕,“半步崩拳”、“丹田氣打”、“大杆騰挪”,以及姜沐霖自身獨到的六步絕劍和數年後他終於領悟的登峰造極之境——化勁,上一世吳鉤只窺探皮毛,還沒得傳其中精髓,兩人就已被淹沒在戰爭的汪洋中。
他本身的發跡,更多是依靠野生天賦以及時代機遇,加之技術爆炸後,在新領域的自行探索,上一世姜沐霖只是爲他揚起了乘飛的風。
所以吳鉤心裡已經有了打算,這一世他會引起注意,成爲那位大師更費心力的親傳弟子,從他手頭學到更多家珍。
並且,現如今武師已經不再單純是刀尖滾打的俠客,他們身後愈來愈能見到複雜的勢力和弄權者伺伏,想要將吳家從滅門的慘劇中拯救,吳鉤或許需要藉助姜沐霖的能量。
回到現在,吳鉤跑完訂單,便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房間裡,挺腰正骨,一趟一趟地練樁。
年幼的他確實是習武之才,不然天下流浪兒千千萬,當年姜沐霖也不會單單收留他一人。
這些天裡,吳鉤對自己的身體每日都有新感觸,原本瘦弱的筋骨漸漸有了張力,皮包骨頭的胳膊大腿上也凸起少量微隆玉圓的肌肉,雖然肉眼難辨,但用手觸摸已經明顯和之前有了不同質感。
更重要的是,他徹底擺脫了貧血的症狀,現在的身體稱不上有多健壯,卻多多少少能夠負得起“精幹”二字。
面對沒有搏擊經驗的普通人,他有不依靠偷襲也能輕鬆獲勝的自信。
半天的樁功練完,吳鉤喘着大氣,渾身汗如雨下,炁檢測器上的數值已經變成了0.99,相比於昨天0.98的數值,進步些微。
但這並不是吳鉤的鍛鍊沒有效果,而是他已經達到了自然人體的極限,炁電水平、武術造詣以及體質往往成正相關,但這趨勢並不是絕對貼合。吳鉤的武術造詣在進步,炁卻未必,眼下便是這樣一個節點。
想要突破1的侷限,在後世自然有多種手段,但是現在的時代,多數人都得依靠歲月的沉澱厚積薄發,最終硬堆破壁。
那樣對吳鉤來說太慢了。
想要主動突破的話,他需要一個引子,對於炁反應最爲強烈的東西——炁金屬。雖然在突破0.99這個階段就接觸引子有些爲時尚早,但吳鉤對自己有信心。
這個時代關於炁金屬更深入的科技還沒有出現,像電接觸式和液接觸式之類,讓人體和炁金屬產生進一步反應的技術都不夠成熟,只在大型艦船、戰車和炮臺上有應用。
彼時的炁械,一般是指單純在合金中參雜了一定比例炁金屬的刀劍槍炮,威力效能遠不如後世那般恐怖。
但對他來說,這種單純參雜炁金屬的產物,拿來當作突破炁電水平的引子卻是正好。
思索過後,吳鉤像往常那樣去老虎竈衝了個澡,熱水流過身體已經沒有任何灼刺感,肌肉的酸脹和異常感完全消除。
他心裡清楚,在武術的領域,自己算是正式擡起腳,站在門檻上了。
沖洗完後好不痛快,吳鉤身上騰着熱氣,披一身灰色長衫,溼漉漉的劉海粘在額角上。他一扭頭,
卻看見遠處人煙漸少的街道邊,可憐巴巴地蹲着一個依稀熟悉的身影,眼角掛着淚珠。
那模樣像是他的弟弟,吳家最小的男孩吳勇。
兩個賊眉鼠眼的漢子正在他身後,左顧右盼地靠近,眼神不善。
......
吳勇今年十三歲,生了個與世無爭的性格。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自幼沐浴在家庭氛圍濃厚的環境裡,性格里除了貪玩的一面外,其實也很懂事,算不上太聰明,但沒有任何壞心思。
此時的他蹲在街頭,剛剛洗乾淨的衫上上多了一些泥巴的印子,如果湊近了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右肩頭裸露出斑斑點點的青腫。
兩旁走過的行人投來奇怪的目光都被忽視,他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
就在這時,忽然一隻粗糙的大手拍在吳勇肩膀上,將他從沉思中驚醒,接踵而來的是一股難聞的汗臭和煙味,以及破鑼一樣粗獷的嗓門。
“樂兒啊,你怎麼一個人跑到街上哭啊,不就是被你爹罵了一頓麼?沒事,二叔給你買點好吃的,然後我們回去跟你爹道歉好不好?”
吳勇一扭頭, 引入眼簾的是一張從未見過的陌生臉龐,乾瘦、三角眼,以及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讓他一瞬間升起了轉身而逃的衝動。
但自稱二叔的人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他用胳膊大力夾住這個十三歲的孩子,與此同時另一個慘瘦的招風耳漢子從吳勇身後出現,背上纏一根繩和一個破舊的麻口袋。
兩人一前一後遮蔽了路人的視線,三角眼一把捂住吳勇的嘴巴,不給他發出聲音的機會,隨後他們將人快速朝着不遠處的巷子裡拖去。
吳勇立即也明白過來,自己是遭了父母親告誡過多次的拍花子,在如今的大夏這類人渣並不算少,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子會被以五十元左右的價格,賣入內地農村那些生不出男孩的家庭,或者以更低的價錢送進黑煤窯和礦場。
他奮力掙扎,但十三歲的身體根本無法掙脫兩個成年男人的控制,那個招風耳眼神一兇,揚手就是一記沉悶的耳光,給他扇得腦中一陣鳴響。
一個恍惚間吳勇已經被兩人拖進了巷口的拐角後,環首見不到人煙。他們會在這把他裝進麻袋,繩頭一繞,第二天江鬆再也見不到這孩子的身影。
而就在這最絕望的時候,三角眼忽然感覺腦後一陣風聲,隨後一記鞭拳凌厲地從右後方甩過來,巨大的衝勁鑽進他脆弱的脖頸。一陣耳根作痛的骨響聲裡,三角眼那顆乾巴巴的腦袋就這樣不自然地歪向一旁,連帶着整個人的身體倒向地面。
招風耳的視野裡,面前的同伴忽然一歪,出現在他身後的吳鉤臉色陰沉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