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六擂,獨攬月
海洋街的隔壁,康記茶館中,原本今日裡說評書的老頭該要上場,這個時間點裡,本是他一身長衣,一柄摺扇,講着桃花洞、仙人峰之類的神秘故事,滿座嘉賓斂着神色洗耳恭聽。
但今日,他是聽衆,拎着個小板凳坐在角落中,被人從舞臺上趕了下來,寫着一臉的敢怒不敢言。
只見一圈桌椅圍着的中央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相白淨,公子模樣,但藏在衫子後邊的肌肉卻是相當結實。
他半仰着頭,翹着二郎腿,一副談天說地的樣子,講的是自己小半生聽來的武林見聞,但說來說去卻也繞不開那個形意門,以及他自己是一代宗師姜沐霖的親傳弟子這一點。
杜攬月不愛透露自己外務大臣之子,因爲那是生來就有的,別人不是敬他,而是敬的他爹。
而作爲姜師的親傳那便不同,彼時的武林中收徒慎重,大師一生手把手調教的徒弟數目能過兩隻手的指頭,那便是非常多了,可以說被收做徒弟,在別人眼中那多少還得是因爲他自己有本事。
姜沐霖來到江鬆的事情廣爲人知,在場聽者也紛紛給足了面子,吹捧聲中都是詢問這位少年天才被看中發跡的過程。
杜攬月非常受用,他手舞足蹈地比劃着,講述當年自己是如何打敗了姜沐霖手底下一位高徒,最終破格進入門下,得到親傳。
至於他爹杜康早早寫下的一封信,以及那名被打敗的高徒只是一位剛入外門的倒黴蛋,這種細節就不值一提了。
他講得唾沫橫飛,引來陣陣恭維,殊不知角落裡,吳鉤一條腿耷拉在板凳上,漆黑的眸子將他盯得死死。
“我跟你們講啊,別看我是末位徒弟,學識淺,但那些個師兄們,對我那都是恭恭敬敬,爲什麼呢?因爲他們心裡頭都門兒清,天賦擺在這裡,日後啊,都是要被我趕過去的。”
“我姜師收徒弟有個規矩,是上頭祖師爺傳下來的,廣發請帖,開六擂。什麼意思?就是他到了一個地兒,落下腳跟之後,把一衆少年英才拉來見個面——大家都知道嘛,窮文富武,窮人家的孩子,一般根子差,也難注意到,沒辦法,但要真有特別突出的,沒請帖就上門來,他也欣然接受。”
“稍微交流一圈下來,如果覺得人才不少,那姜師就會挑選一撥人,開六個擂臺,作什麼?打!在這個過程中,有天賦的人就可以獲得加入形意門的資格,但那都不是親傳。要打到最後,決出個第一爲止,直到這個時候,他老人家纔會看情況,挑選一個收作親傳,或者都不夠滿意,那就不挑,特別滿意的,挑兩個也有過一次。”
“姜師這輩子開過四次六擂臺,有一次沒收,另一次收了兩,招來的便是我那四個師兄妹,他手下五個親傳徒弟,唯獨一個例外,那就是我。”
“那天也是巧合,我跟姜師一位徒弟起了過節,年輕嘛,火氣大,上去就是一拳,直接給人幹傻了,那時候姜師就是看到這一拳,破格收了我。”
當下的時代,文武並進,炁金屬和武術走上臺面,名師收徒的含金量幾乎可以和曾經的科舉以及現在大學堂的入學考相提並論,能夠在武學一路上有所成就,哪怕是隻是小有名氣,都足以一輩子不愁吃穿。
杜攬月這話若是真的,他就好比一位當世的狀元郎,武曲星君再世。
而在姜沐霖剛剛來到江鬆的眼下,誰若是敢冒充他老人家的親傳徒弟,那決計是活得不耐煩了,因此幾乎並沒有懷疑者。
臺下一干聽衆露出唏噓之色,嫉妒之情溢於言表,他假裝看不出來,實則瞧在眼裡,卻是非常享受。
他翹着腿,大有意不盡之色,仍舊口若懸河,轉頭又開始說些幾個師兄妹間相處的軼事,說來說去那結局總歸是自己佔了優勢,一副或許第二天師兄弟的輩分就要重新排了的架勢。
也就在此時,康記茶館外邊,十五歲的李瑛紅繫着頭繩,一路連蹦帶跳地到了門前,口中還在自顧自地念叨:“是這是這,臭不要臉的傢伙,一打聽哪裡有人在吹形意門準能找到他。”
她一進門,就聽見臺上那位師弟,正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將自己說成一個打架不過的好哭鬼,頓時額頭青筋暴起,裸起袖子就想把他給揍下去。
但有人比她快一步有了動作,只聽角落裡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杜少俠,你說了這麼多,大夥早就知道你厲害,也有些聽膩味了,要不,給大夥露兩手?”
李瑛紅順勢停了動作,她扭頭望過去,只見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款款說着。
“很啊,都少俠給我們開開眼!”
臺下有人附和,正好大家聽得眼紅心妒,不如看人來兩手整得實在。
“好啊。”
杜攬月微微一笑,隨後彈腿而起,眼神一狠,轉身頓步勁道一凝,對着身後粗木長凳就是一拳轟了下去,刺耳的崩裂聲順着風勢四散,飛濺的木片差點嚇到臺下喝茶的人。
他背過手,露出自信的笑容道:“獻醜。”
好歹也是經過了姜沐霖的親自指點,而爲了面子,以防日後落了個“名師不出高徒”的惡名,杜攬月本人練功也勤,震一震不懂武的傢伙並不難。
如此聲勢,驚得一干外行人那是瞪得眼圓,唯獨李瑛紅搖了搖頭,她從側邊看着不斷揉搓自己指關節的師弟,心說活該伱個愛炫耀的白癡,崩勁都沒使對,手腫了吧?
而對此不感到震驚的,似乎並不只有李瑛紅一人,方纔提問的那個少年一副感興趣的模樣接着說道:“杜少俠好身手啊,當真傾慕,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能跟我試一手?”
吳鉤此言一出,坐在身邊一個心善的老漢還暗地裡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小聲道:“什麼毛病?姜沐霖的親傳弟子也是你能隨便挑戰的?沒看見剛纔那板凳麼?你也想被人家一拳乾裂開來?”
這樣的想法跟在場落座的所有人相同,只當他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笑話。
還能有,但得晚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