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末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所見的一切。
吳鉤回過一抹狼虎般的眼神,只有他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
在最初,他俯身衝向兩人的時候,貼着地面的吞血窮奇並沒有閒着,悄然發動的驚惶讓一地雨水也發生了畸變。
這畸變不算很強烈,但在廣末對之使用長川的時候,效果就體現了出來。
那麻煩的長右,他從最開始起就考慮進去了。
大團血花在鶴田的脖子上炸開,吳鉤一劍傷到了他的椎動脈。
恐怖的紅泊落進漫天雨水裡,澆得一地通紅,大量失血帶來了接踵而至的眩暈和乏力。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內,其中一個對手就會失去絕大部分戰力,這已經不是植入體可以負擔的損傷,就連能否維持生命都很難說。
然而在這生死時刻,鶴田通紅的雙眼裡灌滿了仇恨,他一張嘴,最後吸入一口空氣,爆發出了一聲可怖的咆哮。
“廣末!”
他擰腰旋身的動作仍舊沒有停滯的意思,整個人在旋轉中帶起一圈飛舞的血線。
軍刀拉起清冷的光,破開漫天雨幕劈向吳鉤,機械胳膊在虛空中拉出兩道蒼白煙氣組成的軌跡,勢若雷霆,植入體帶給人的恐怖爆發力在這一刻盡得彰顯。
滿功率運作!
第一代植入體很少會爆發出百分之百的功率,因爲那樣的後果是組件性能快速下降,但現在,已經沒有顧慮這方面的必要了。
吳鉤身子一低,吞血窮奇起勢斜削,在已經達成重創的前提下,繼續糾纏下去沒有意義。
況且鶴田最後的殊死一搏下,爆發最高功率的植入體,他未必能用肉身拼贏。
亮紅色的劍刃和軍刀刀鋒以一個歪斜的角度切在一起,刺耳的尖銳聲中雙方都爲之一顫。
軍刀於半空中劃過攝人的軌跡,在吳鉤小臂上拉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紅痕。
夠了,吳鉤身子一側準備退開,他只需要一個空隙。
然而一刀收穫寥寥的鶴田仍不放棄,他另一隻空着的胳膊五指作爪勾向吳鉤肩膀,吃人似的眼神死死咬向他,無論如何也不讓少年從自己面前溜走。
吳鉤面不改色,他側過身子的同時,收在胸前的左手早就攢滿了力量,悶雷般的響聲從胸膛裡擴散,隨後層層力量推出。
“咔噠!”
他一記斜出的劈拳砸斷了鶴田兩根手指,讓這個扶桑人失去了最後的抵抗。
但是,那雙噴血的眼睛看向吳鉤,裡頭露出的,卻是一抹陰冷瘋狂的笑意。
“呲啦!”
細微聲響傳來,吳鉤心頭不禁一緊。
下一個瞬間,鶴田腹部炸起一團爆散的血點,青藍的鋒刃從中透出,夾帶植入體破損的電火花,三種顏色混攪在一起,直直刺進吳鉤左腹。
電光火石的剎那,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停頓,如此出乎意料的進攻,讓吳鉤一時間也沒能反應過來,他扭身退步的動作慢了半拍。
直到這時雙方纔拉開距離,冰冷和火辣交替的感覺從左腹傳來,吳鉤喘了兩聲粗氣,體內的炁緩緩走過身體附近,以確定有沒有被傷到內臟。
所幸,至少避開了要害部位。
但是傷口不淺,大股殷紅很快浸失了半邊衫子,疼痛感在腎上腺素褪去些許後變得愈發明顯,失掉的血液帶走了部分熱量和力氣,雖然不算致命,但也在戰力上打了不小折扣。
對面的那個扶桑人情況顯然腰更糟糕,爲了發動絕難躲閃的突襲,廣末的刀直接刺穿了他的整個腹部,還傷及了植入體。
從鶴田吼出那一聲時,兩人直接的默契就已經達成了。
廣末低頭看着被鮮血染後的老友,內心百感交錯。
那副殘破的身體到處都是短路的刺耳電流音,覆蓋了半身的植入體也展現出崩潰的跡象。
雖然不是故意,但他那一刀確實傷到了植入體的某個局部中樞。
大片泛着青色的組件上浮着血沫,轟鳴越來越小不再運轉,濃烈的蒸汽和熱量將與之相接的肉體燙傷。
而此時此刻,鶴田甚至感受不到多少疼痛。
吳鉤最初的一劍切開他的椎動脈起,他就已經近似是位死人了,但是萬一呢?
重傷之際,植入體會盡最大可能,哪怕以有損壽命的方式去維持植入者生命體徵。
被醫生判了死刑,卻又被硬生生從死神手裡拉回來的例子也並不是沒有,而廣末的這一刀無疑爲他的人生剷下了最後一片土。
可他只是停頓了一瞬,隨後擡起頭,目光重新聚焦在那神秘的少年身上,臉上沒帶一點愧色。
他自覺沒有做錯,這是他們的約定,角色互換他也不會有一句抱怨。
面前的少年按着腰眼上的傷口,他身上那扎人的炁也能明顯感覺到弱了幾分。
這是個可怕的對手,一對一廣末雖然不覺自己是劣勢,卻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而方纔以同伴的生命作爲代價,他確信自己已經佔到了勝機。
事實也確實如此,吳鉤心頭一陣苦笑,原本他估摸着琉璃血的效果還夠自己殺掉鶴田以後,再跟廣末做個了斷。
可是這道很深的傷口顯然是打破了體內的平衡,琉璃血的效果一下子降了個臺階,並且還能持續多久也沒有底。
貪武麒麟的電掣起碼還得一盞茶時間,畢竟那不是成劍,只是塊金屬芯。
他深吸了一口氣,炁門道天、養氣之流一股腦地全部用上,兩跟精幹的指節點按在傷口周圍的幾個穴位上。
血是止了些,但還有在滲,琉璃血失掉的效果也回不來了,這副尚屬凡胎的身體不過才錘鍊了數月時間,忽然間的失血讓他眼前也難免地飄出兩顆星子來。
廣末挑起武士刀,混雜着吳鉤跟鶴田的血水被摔進雨地中,青藍相間的刀口倒映黯淡的光指向吳鉤。
“喂,他快死了,你不透露一下自己是誰,讓人死個明白?”廣末歪着腦袋問了一聲。
“你殺的,關我屁事。”吳鉤冷冷迴應,一邊不動聲色地調整着狀態,暴漲的殺氣被壓在心底。
“切。”那個扶桑人放下刀,一按在柄上,輕輕啐了一聲,“至少,你是夏人吧?”
“不然呢,我可不穿尿布。”
“混蛋。”
廣末臂上青筋一擰,整個身影化作箭矢穿透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