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論拳腳我是得恭維你那姜師,但真打架,他未必打得過我。”白順通揮了揮手,將金屬臂鎧收起來,那凝鍊的炁瞬息間消化於他的體內,“但有一說一,你拳腳天性極好,爲啥形意拳造詣這麼普通啊?”
吳鉤聽了嘿嘿一笑,爬起身來拍了拍塵土,沒有迴應。
“我看你剛剛腳下還糅一點翻子拳的步法和戳腳腿功,手上撞我那下又是八卦掌的密手。姜一拳教得不精,倒還挺雜,他那大名鼎鼎的半步崩拳沒傳你真諦吧?”
“沒有。”
“丹田氣打也只講了皮毛,不然你哪怕練個半年,明暗勁道變化也能比現在複雜一倍,我那下就沒這麼好縮出去。那大杆子也沒好好讓你練吧?還有他自己的六步絕劍,我就服他這玩意,既然稀罕你,爲啥不教呢?”
這說着說着,白順通手腳也跟着比劃,最後還把自己給說得有些急眼,好像吳鉤是他的徒弟似的。
吳鉤倒也不急,一笑道:“白老果然不簡單,丹田氣打跟半步崩拳能看出來就算了,大杆子和六步絕劍都能知道了?要說您不是猜的,我不太信。”
中年人模樣的白順通指着吳鉤鼻子,眼裡似笑非笑,“你少跟我打馬虎眼啊,形意號稱脫槍爲拳,自古就以兵器著稱,以拳推兵,反之亦然。你要學了你師父那兩手絕活,功夫又得精進兩個臺階,這點練形意的你不得比我清楚?喏,跟我說說,你師父和你,怎麼個情況?那姜一拳幹什麼吃的,自己不好好教推給我?”
“行行行,白老厲害,什麼都瞞不過您。”吳鉤咧嘴道,“我跟師父練拳十年,他其實呀,也就前幾年練樁打基礎的時候能經常見到。後來他一個人滿世界跑,整年來見不了兩回,有時候趕着火車回來,跟徒弟們見個面吃個飯,一人指點兩句第二天就走了,能到今天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不瞞您說,他之前啊,還在國外呆過段時間呢。”
“這樣啊。”白順通翹着二郎腿一琢磨,隨後點了點頭,“武皇帝也是找了把好劍那,鞍前馬後的,要說他姜沐霖俠義心腸無私奉獻,我是不信的。也是爲了他自己獨門形意一脈流長吧,或許未來不是什麼武術都能稱作國術,他一武林中人,弄權本事不小。”
“老一輩的佈局,那是你們老一輩的事情,我猜不透,也不想猜,只想做好自己的事。”
吳鉤目光閃爍一瞬,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真正的炁門道天,今日我見識到了,非同凡響。師父有意讓我來求教,不知道白老願不願意教呢?當然,如果您搖頭我也不會難過,正好抓緊時間趕回東北去,吩咐我聽了,人家不願意教我也沒辦法是不是。”
“抱歉不能如你所願,我還真欠姜一拳個人情,別人求我教,我能不理。但換做他,我推不掉。”白順通目光一厲,“不過在此之前,我得跟你強調一點。炁門道天,跟武術不同,是不該出現於世上的東西。武皇帝曾經親自派名匠集國之力給我打了一套炁金屬的鎧甲,那臂鎧就是其一,純鎧甲,幾乎沒有機關,但就憑那東西我能隨意踏平一個滿裝的百人連隊,不需要偷襲——那金屬裡邊藏着災難。”
“既然白老這麼覺得,這屠龍術一個人揣懷裡不就好了,當年爲什麼將這技術泄露給西洋人,現在炁源說有了,櫻流術也有了,屎都拉了才拽着褲子找茅坑,是不是有點晚?”
吳鉤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看向他的眼睛。
“問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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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我也納悶,因爲啊,鹿城那地方我是這輩子都沒去過,更沒遇上那什麼不勒顛科學家。我也想知道,這炁門道天,究竟是誰傳出去的。”
白順通兩手一攤,甚是無辜。
“您沒去過?”這個答案倒是出乎吳鉤意料,他吸了口氣,隨後又問,“那這炁門道天是您開發的麼?”
“是啊,如假包換,並且當年知道的,只有你姜師在內幾個武林中的高人,都沒跟洋人串通的理由。”
白順通搖頭晃腦的,在這石窟窿裡晃悠一圈,不知從哪掏出一個裝了酒的葫蘆,連悶三口之後才悠悠說道:“不覺得奇怪麼?1621年底不勒顛人第一次發現了炁金屬,然後他們大規模實裝炁炮炁艦,打敗得班尼人無畏艦隊節節敗退是啥時候?1622年夏天。”
“太快了,快到離譜,蒸汽機從發明到應用花了多少年?這根本不合理,那個年代不勒顛還不是日不落帝國,沒有配套的科學院與大學堂的研究體系,它得是有什麼樣的天才支撐,才能如此發展。”
“但哪怕這樣,1623年,教會國也有了,1624年,歐陸上四個國家都掌握了炁金屬科技,後來殖民者到了亞美利加,米利根在反叛中建立自己的帝國,不勒顛三大艦隊帶着海盜團都開過去了,口口聲聲要踏平米國人。結果呢,沒打下來,人家也有炁槍了,還能自己造。”
“況且炁金屬這東西本身嘛,古往今來,歷史上總能找到其中的影子。國內推前數百年,就是那武林至尊的寶刀神劍、氣功神法,如果記錄真實,那早就超出了正常人類的範疇。前朝有載,‘皖有奇人,曰朱子凌,少嘗斬邪魔,退山賊,得神劍,豪俠者也。然晚年不詳,失心智,屠戮千人,終得誅。一代英雄竟成魔,嗚呼哀哉。’,嘿,說是誅殺, 我看指不定啊,人家是自己累死的。”
“放在西方,黑暗世紀裡猖獗的女巫、吸血鬼、狼人,以及那場死了十多萬人的大肅清,我看多半也跟炁金屬脫不開關係。只是啊,人類一直沒有發現根源何在罷了。在1623年前,我們都是這麼稀裡糊塗過的。結果過了這一年,全世界都整明白了,開礦就跟雨後春筍一樣到處開花,挖個茅坑都能發現炁脈了,這可能麼?”
吳鉤靜靜地聽着,眉宇間絞成一股繩,他早年家庭遭遇不幸,在姜沐霖的幫助下重獲新生。
雖然外邊風風雨雨的事他心裡也門清,但骨子裡對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興趣,他只願對得起師父,以及自己的名字。
但姜沐霖如今派他到這裡,找個這麼個異人,似乎除了傳授炁門道天之外,還想告訴他一些水面之下的東西。
他也不客氣地對着白順通坐下,要了個杯子和一點酒,一飲而盡。
“白老你說的確實奇怪,注意到這些的人在世界範圍內都有,我偶爾也會聽到類似的言論。但科學發展嘛,是個什麼速度本來就不好說,一百年前大家都還騎馬呢,現在汽車滿地跑了。至於礦脈,早年也沒有探查跟開採炁金屬的技術,一直沒有被發現,也算合理,是不是?”
“確實,這些事情呢,說合理嘛確實巧得彆扭,但硬要解釋也總能說得通。可我就是有種感覺,只是感覺啊,在人類忙着勾心鬥角幹架的時候——”白順通眼神一凝,語氣不由地重了三分,“在背後、暗地裡啊,有一隻手,在操縱整個世界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