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捂着耳朵,血從指縫中滲了出來,他的眼神越過我的肩膀,朝我身後大叫道:“你幹什麼?”
我猛地轉過頭,深深吸了一口冷氣,瞬間感覺五臟六腑都被凍住了。
只見那個守停屍房的居大爺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手臂還保持着投擲的姿勢。
讓我感到恐懼的不僅是他的出現,更是因爲他的臉,那根本不是活人的臉!那張臉,皮膚顏色和停屍房裡的屍體沒有區別,青紫中帶着一塊塊淤斑,眼珠子完全發白,嘴角,好像還有什麼東西。
他直起身,徑直走過我的邊上,我仔細一看,那竟然是一塊爛掉的皮,從嘴角翻了出來,掛在了外面。
居大爺對矮子冷冷道:“你差點就死了。”
矮子直接就毛了,但是又不敢貿然靠近他,只得站在原地,邊用針縫耳朵邊兒,邊罵:“用腳看也知道,老子差點被你一刀插死。”
居大爺沒理他,翻開陶罐碎片,我低頭一瞥,發現黃水裡面還有很多細絲,好像是女人的頭髮。
還有那白色球狀物,竟然是眼睛珠子,那眼睛珠子,正在滴溜溜地轉動,攪動着溢出來的黃水。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奇特的氣味,有點像酒,又有點像是肉類腐爛的感覺。
我強忍住噁心,捏着鼻子,退開兩步,問道:“這是什麼鬼玩意兒?”
居大爺頭也不擡,語氣冰冷得彷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淡淡地道:“這是黃泉酒,用憎恨釀出的酒。眼睛的主人,身體已經死了,但是靈魂被禁錮在這罈子裡,眼睛雖說可以看得見,但是隻能看見罈子裡暗無天日的情景,不管生前是什麼樣的人,在這罈子裡,也只會剩下恨意,解放這種恨意的方法,只有一個。”
說着,只見他撿起地上的紫色長刀,刀尖朝下,猛地向下一插,一個眼球立刻就爆了。
眼球爆掉後直飆出黃水,一下濺到了到居大爺的胳膊上,忽然,他本來就如屍體一般青紫的皮膚立刻開始潰爛開來。
我看了都覺得疼,他卻絲毫不見驚慌。只見他手指摳進潰爛的皮膚破口處,用力一扯,皮膚像抹布一樣被撕扯開來。
接着,他將手中紫刀一轉,刀刃向內,唰地在上臂劃了一整圈兒,用牙咬着,就這麼一甩頭,上肢的皮膚就像脫衣服一樣,整體脫了下來。
他輕輕嘆氣,然後似乎非常厭惡的瞟了一眼身上殘缺的皮,開始大刀闊斧的撕扯頭部和身體部分。
我和矮子目瞪口呆地愣在一邊,看着他表演脫皮舞。
本以爲會看到一個滿身血肉模糊的無皮人,我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等他把整張皮脫下來之後,我看到竟然是一個穿紫色短袖t恤的年輕人。
他弓着身子,猶如一隻破繭的昆蟲,從舊的皮囊裡新生了。
接着他扭了扭身體,骨節和骨節中發出咔咔的響聲。就見他本來佝僂的身體,一下長高了許多,手指也伸長了許多。
我揉了揉眼睛,心道:這難道就是縮骨功?真是有生之年系列。接下來是不是該看到葵花寶典了?
我轉頭,想問矮子認不認識這人,是敵是友?
結果話都沒問出口,我就知道答案了。
我看到矮子的表情,他見到鬼了估計都沒這麼驚訝,他結巴道:“怎麼是你?怎麼會是你?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面對矮子連環炮似的發問,這人竟然毫無反應,看都沒看他一眼。矮子被徹底無視了。
只見他朝那三扇門的中間那扇走了過去,他頓了一下,輕輕一推,那門便開了一條縫,他朝裡面看了一眼,微微皺眉,接着徑直走了進去。
矮子嘟囔了一句:“靠!這小子居然不理人!”
我問矮子道:“你們認識?”
矮子嘆了口氣,說:“呃,算是認識吧。我只知道他叫居魂,就打過照面,也沒說過話。我們是在同一個地方接活兒乾的。”
“你們還有組織?”我詫異地問。
矮子點頭,說我以後再跟你解釋,那組織也不是什麼好組織,不幹亮堂的活兒。
說着矮子也走向了那扇門,對我道:“咱們跟着他就是了,這位小哥可是厲害的角色,在我們那兒,算是大神級別,跟着他,不吃虧。”
我有種被矇在鼓裡的感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也沒辦法,只得跟了上去。
就在這時,矮子卻突然停在了門口,沒有馬上進去。
我說,又怎麼了?不是要跟着大神走嗎?再墨跡大神都走遠了。
矮子嗯了一聲,他指了指門上,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道:“這裡本來有張紙符,應該是鎮妖魔的符咒。但是被人撕了下來。接下來的路,我們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不,就算大神發善心來幫我們,我們也不見得能活着出去。”
說完,矮子一個側身,也鑽進了門內。
我被他這麼一說,心裡不免緊張,瞟了一眼那道撕爛的符咒,符咒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只有上面塗鴉的一些線條,還能勉強看得出,是紅色的。
符咒有一半兒還貼在門上,還有一半,掉在了我的腳邊。
我突然發現,這好像是一個什麼字。
甲骨文什麼的,我全都不認識,我只覺得它可能年代有些久遠,出於掌眼的本能,我覺得這玩意兒估計能值不少錢。我彎腰把它撿了起來,塞進了上衣口袋裡。
就在我剛跨進門縫的時候,忽然,什麼東西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滾了過來,啪地一下,撞到了我的腳邊。
我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個眼球。
眼球上的瞳孔,正好看着我。透出一股子說不出的怨毒。
我被看得全身發毛,心想你個漏網之魚,留着你也是禍害,不如早點昇天吧。
想着,我一腳踩過去,眼球在我腳底一下爆開了,粘膩的液體,濺得到處都是。
這時,門裡面傳來了矮子的喊聲:“小樑,大神說你再不來就不等你了!留你在這裡釀黃泉酒咯!”
我應了一聲,再一低頭,猛地發現剛剛眼球被踩碎的位置上,出現了一隻黑色的小肉蟲。
它扭了兩下,顯得很痛苦,我本想一腳也送它歸西。不料它彷彿預知到了危險,猛然弓起身子,唰地一下鑽入了牆角,消失不見了。
我討厭肉蟲,看了便覺得頭皮發麻,也沒多想,轉頭便跑進了黑黢黢的門內。
不久之後,我回想起這件事,依然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