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脣男根本不想走過去,他撇過臉,眉頭緊鎖。
張警官讓他到門口去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也不能讓任何人出去。
紅色燈籠在雨中更顯幽森,我和張警官邁着沉重地步子,走到了戲臺子下面。
這就看得更加清楚,我非常想移開目光。這樣的死法,實在是太慘了。
也不是第一次面對人的死亡,但這是第一次,心裡冒出對加害者的熊熊怒火。
楊美佳的頭髮,被戴上了一個假髮,是那種唱戲用的鳳冠,身上換上了一件通紅的戲袍,整個人,被懸吊了起來,兩條胳膊被線掛得橫起,左右前臂,一上一下,像一個木偶,擺出“卍”
字型。
她的臉,已經發青紫,我知道,這是死後第一相——青相。
不需要法醫學知識,我也知道,她並不是剛剛死的。
那戲曲聲不停地循環播放,一字一句,猶如針扎進入人的耳膜。
我剛想爬上去,找到聲音源頭,張警官從口袋裡掏出手套和鞋套丟給我,然後自己急忙換上,道:“不要破壞現場。”
我穿好後,張警官已經爬上了戲臺,從楊美佳身後的臺子上,找到了她的手機,關掉了該死的曲子。
我說能不能先把她放下來?這樣看上去,我受不了。
張警官已經打電話到局子裡,說很快就有人來。
說着,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突然地,他轉頭對我說,讓我靠近一點。
“這是人是鬼?”張警官道。
低頭望去,那是在戲臺子的角落裡,有一個很小的,用指甲摳出的痕跡,只有兩個數字——“0、2”
我不知道張警官的意思是不是在諷刺我,但是我可以確定,鬼怪不會拐彎抹角,這必定是人留下來的。
0、2?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我看着出神,張警官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傳來,這才發現,他已經走到楊美佳屍體旁邊。
“她指甲裡有木屑,信息是她留下的。”
他指着楊美佳垂下來的手,道:“就算我之前在鏡子裡見到的,真是鬼怪,我也相信,這是人爲的。”
我不置可否,盯着兩個數字出神,腦子慢慢冷靜下來,“張警官,你瞭解人,而我瞭解鬼,我也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個黑鍋,鬼不背。”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見兔脣男一聲大喊:“不能進去!”
我和張警官一齊回頭,猛地就看見,賀重陽和劉保安,一同衝了進來。
賀重陽看了一眼屍體就直接暈過去,劉保安瞪大了眼睛,直接跪了下來,拼命磕頭,嘴裡唸叨:“詛咒靈驗了,靈驗了!報應!報應啊!”
張警官讓兔脣男把賀重陽揹出去,自己打了個電話,催促其他部門的人,說事態已經不可收拾了。
雨勢越來越大,月季花朵被打落無數,盯着眼前的花園,一股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只有戲臺子上的紅光,映射出去。
妖月季的氣息,被雨水沖淡。我忽然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等等,這個地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暗?
環顧左右,我猛地發現,這條走廊上的紅燈籠,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熄滅了!
擡頭往上,從我的位置,直接就可以看見對面二樓,正是雜物室!
腦子裡亂如麻,我捂住頭蹲了下來,逼迫自己理清頭緒!
事情所有的碎片一股腦的重現,從我第一次進到這裡,再到試膽大會,胖古的離奇死亡,楊美佳跟我說的所有話,再到她死在了我面前…
突然地,我好像找到了一些頭緒…
是什麼?
撇開鏡子裡的女鬼,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人所爲,人…人的目的是?
我一下悟了過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那個人!
我拼命撓着頭髮,這不過是個陰謀!從最初的不思議傳言開始!全都是假的!
這個人,是如何做到的?讓胖古的屍體在幾秒鐘之內消失?
驀地這個時候,只聽見咚的一聲,我的手機,從上衣口袋裡掉出來,砸到地上。我這才反應過來,屏幕裂了。
從手機的屏幕反射中,正好看見吊在橫樑上的楊美佳!她的眼睛都沒閉上,眼白變得青紫,舌頭從嘴角吊出,伸出恐怖的長度。
我愣愣地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楊美佳。
張警官可能覺得我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走過來,道:“樑炎,你也回去休息吧。”
腦袋裡嗡嗡作響,我沒有理會張警官,死死盯住楊美佳的眼睛,她究竟在看着哪裡?
張警官又喊了我兩聲,我這纔回過神來,心臟猛烈地跳動。
“我收回剛纔的話,我要做一次法事!明天白天,請不要讓任何人動雜物室裡的東西!”我對張警官大聲說到。
張警官顯然十分吃驚。我瞪着他,心裡不住地祈禱:孃的快接梗!
他沉默了幾秒,眼珠子一轉,終於道:“行,我知道了。”
我和兔脣男不用再錄口供,坐着劉保安的巡邏用小電車,回到了宿舍。
劉保安坐在駕駛位,他已經禿頂,光溜溜的頭皮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一路上,他都在問我是什麼人,我隨便扯了個謊,說我家以前是做白事的專業團隊,後來陰氣過盛,總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家裡人就請了道士,教了後代一些做法驅鬼的招式,以求自保。
這話,平常說,別人會說你妄想症,給你心理醫生的名片。但是現在的氣氛下,還是非常可信。
回到宿舍裡,還是沒人,我和兔脣男把燈全打開,像是要驅趕所有的黑暗。我看着洗手池前的鏡子,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抽菸。
我要拜託兔脣男做一件事,爲此,我勸說了他一個小時。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答應了。
他幫我找回了我要的東西,清點了一下數量,我拿起手機,羣發了一條短信。
接着,我給張警官打了一個電話,問了他楊美佳的確切死亡時間,果然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也就是我和她分開後的一個小時之內。
開水房裡的頭髮,也被證實,是楊美佳的。
我抑制住自責的情緒,問張警官要了一張胖古死亡時的現場照片。
又去超市買了一盞應急燈,宿舍斷電後,我打着燈,準備着明天要用的東西。
兔脣男跟着也沒睡,他說,樑炎同學,我這次犧牲太大了,你要給我買一條中華。
第二天一早,我獨自來到了月季香閣。
門外有警察,張警官安排他們24小時輪守在這裡,除了我和警務人員,其餘的,一律不準進。
我拿着我要的東西,走進了月季香閣二樓的雕塑室。
是的,我進了雕塑室。其實,我要找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在雜物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