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蟲?”我有點搞不清楚他指的到底是真的蟲子,還是隻是個比喻。我道:“你是說,它們是蟲子?”
青袍僧人聽罷,停下步子,掩面輕聲笑。並沒有回答。
他手裡有一個從篝火堆中抽出的火把,火光跳動,照出他的眉眼。
我眯眼打量,這僧人的眼睛特別細長,眼角下垂。笑起來,像個狸貓。
我盯着他,心裡直打鼓。但並沒有退縮。
他咯咯笑着,持續了十幾秒,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笑比哭還難聽。
如果是幾個月前的我,早就扭頭就跑。現在的我,只要你不是拿着火箭筒說一炮轟了我,任你跳大神兒也好,吞刀咽劍也罷,老子都不怕。
等他笑完了,他擡眼瞥我,發現我沒有害怕的神色,略顯失望。
接着僧人打開了我面前的門。道:“這是客房。有緣人請在這裡休息。這個島晚上不喜歡別人打擾。”
他剛要走,我反身攔下,皺眉道:“大師,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那人魚究竟是什麼東西?這個寺廟裡,就你一個人嗎?”
僧人正對着我,他比我矮上那麼一截兒,讓我有種莫名的自信。說話都有底氣了些。
他沒有擡起頭,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頭皮屑,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子常年不洗澡的老壇酸菜味兒。
他也不逃,不動,不說話。
有那麼一剎那,我覺得他都不呼吸。
猛地,我覺得不對勁了。
他頭上的頭皮屑怎麼變多了!白花花的一片!
難道看到我帥氣逼人,荷爾蒙飆升?油脂分泌過剩了?孃的再怎麼樣,也沒有這麼快啊!
我嚥了一口唾沫,往後緩緩退開。
剛走兩步,僧人刷地一下擡起頭。
他道:“這座島,是活的。那些醜陋的東西,全是寄生蟲!”
火把的火焰不停晃動。僧人的臉,忽明忽暗。
“你應該害怕。害怕是人的本性。不要僞裝。那樣,會害了自己。”
說完,僧人快步從我的身邊離開。行走時,悄然無聲。
我愣在原地。看着黑黢黢的客房。不知該怎麼辦。
他走出了不過兩米,又道:“有緣人,今晚你不要離開這裡。”
跑完了一個馬拉松後,我的體力降到了極點。這僧人如果想害我,有一百種方法。我還站在這裡,證明這裡還是安全的。
我這樣想來,長出了一口氣,拖着兩條老腿,滾進了客房。
客房裡很簡樸,只有一張木板牀,和一張八仙桌。
不過對於我來說,這條件,簡直就是豪華五星。
我躺在了牀上。意識漸漸模糊了。
我剛要睡着,腦子裡出現了零碎的東西。身子輕飄飄的。感覺馬上能上天堂。
就在這時,一陣砰砰聲,又把我拽回了人間。
我暗罵一句,客房服務也特媽得看點兒!
我喊了句請進,然後僧人舉着火把,單手端着個碗,就進來了。
他把一碗素粥放在了八仙桌上,道:“你很久沒有吃東西了,這裡天氣條件很惡劣,不吃東西,人很容易生病。”
這粥太香,香得我頭開始發暈。
我忽然想起在敦煌喝雪水的那一次,麻痹陌生人的東西真是吃不。便禮節性地道謝,說我鬧肚子,什麼都不能吃。
僧人笑了一下,不過這次只有一瞬間,我又看到了他的頭皮。
忽然之間,我發覺,他的頭皮屑,好像在動!!!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往牀和牆的夾角處縮去…
僧人面無表情,我突然覺得,他的臉,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火光搖曳。
左一下,右一下。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突然我就意識到了,幾乎要奪門而逃!
這裡是屋內!哪裡來的風?火光怎麼會搖擺個不停呢?
就在這時,這個僧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跪在了我的牀上。他的臉隔着我只有不到十釐米。
“你想幹什麼?”我結巴道。
我盯着他的臉,真的好熟悉,好熟悉!老子肯定是不久前才見到過!
僧人咔咔轉動了脖子:“你就忘記我了?我可是死在你符咒的手上。”
我的記憶一下翻江倒海。我瞬間就想到了,我靠!這…是那個玻璃棺材裡的人魚的臉!
他隔我越來越近,我心說原來是你,露了真面目我倒是不怕了。你既然死了一次,也不怕再死一次!
我猛地就是一腳。
然而我只感覺臉上和胸口,一陣生疼。
我睜開眼,眼前只是硬邦邦的地板。
回了好一會兒神,我才從地上爬起來。立刻回視房間,裡面空空蕩蕩。
原來,是一場夢。而我從牀上掉了下來。
我摔得耳朵裡嗡嗡直響,做回到牀上靜了靜,才恢復了正常。這時我才聽見,外面有嘩啦啦的響聲。
我走到窗前,推開老式木窗,灰塵和蜘蛛網撲了我一臉,月光灑了進來。
我到底睡了多久,怎麼感覺,這裡的黑夜,永無止盡?
我揉了揉眼睛,仔細瞅了瞅外面的天空,心裡頓生疑惑,這不是沒有下雨嗎?聲音從哪兒來的?
尖起耳朵聽着,我這才發覺,聲音,竟然是從我的天花板上發出來的。
這聲音,嘩啦啦,嘩啦啦,好像,有人在推磨子…
又好像是,用指甲在刮木板子!誰會有如此堅硬的指甲?
我一下就想到了矮子的針。難不成是被困在了這裡?遇到了什麼危險?
我立刻急了,趕緊跑了出去,拐彎上樓,跑向了走廊盡頭的那間房。
來不及想,我端起腳直接把門踹開。
然而我卻愣了,房間裡面沒有人,只有在我的正對面,有一口黑乎乎的棺材。
我的腦袋一下炸了,完全無法思考,難道他們全都死了?那剛纔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等等,那聲音怎麼消失了?
或者說,矮子被關在了棺材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已經沒有任何選擇,讓我搞清楚狀況再做下一步的計劃了。我也不怕,向前走了過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但是,我纔剛邁進房,忽然就停了下來。只見棺材的蓋兒,卡塔一聲,被頂開了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