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笑,告訴了我很多東西,或許他從來沒有怪過我,他還是林二蛋,那個跟我從小光屁股玩到大的林二蛋。
我站起身,朝着那個跟我一樣的白毛人走了過去,用馬真人的話來說,這是一個神屍,一個神的屍體,我走到他身前的時候,我還沒有想過,我要怎麼對付他。
青龍離身,白虎附體,太極圖開始旋轉,他們在快速的燃燒着這些瘋狂涌現的白毛,可是真正的站在了這個人眼前的時候,我忽然不在遏制白毛的瘋漲。
我端坐了下來,用上了我上一刻的領悟,宋老鬼傳我之法,我看着他問道:“你是誰。”
這是道,我問他是誰,也問我是誰,此時的我是誰,他要讓我變成誰。
我以爲自己這個姿勢非常的灑脫,可是下一刻,他就已經超我撲來,我要用文鬥,似乎眼前的這個哥們兒並不願意,他直接就動粗了,尼瑪啊,這讓本來準備用“道”大發神威的我情何以堪?!
“沒用的!這個是林八千拿來陣眼的神屍!”馬真人在我身後叫道。
我瞬間感覺自己好像誤入歧途了,竟然想要跟一個屍體講道?眼見着他就要朝我衝來,我一直一拳迎上,青龍在此時怒吼,發出震天地的一吼,可是下一刻,我如同一個離弦之箭一樣的飛了出去,力量跟他不是一個檔次的。
“林老麼?你這是什麼意思?!”此時的宋老鬼,卻對着天空大叫了一聲。
我在瞬間就明白了宋老鬼爲什麼要這麼問,二叔做陣法,阻擋我們,陣眼是用的神屍,宋老鬼看出了這個神屍的來歷,那個地方我去過,那也是一片白茫茫的雪,爺爺在那裡,看守着衆神的墓地。
如果宋老鬼說的是真的的話,二叔用來當陣眼的神屍,是從爺爺那裡得到。
也就是說,二叔這一次,是要壞掉爺爺的謀劃,可是爺爺最終選擇了幫他。
宋老鬼似乎一直在堅信,在這個陣法之中,佈陣的人一定看着我們所做的一切,他一開始對二叔喊話,現在對爺爺喊話,想要跟他們交流,可是註定的,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馬真人再一次一手掐訣,身下現出一朵蓮花,一朵血色的蓮花。
他的雙腳在移動,沿着一定的方位移動,腳步所到之處,蓮花所長之處。
步步生蓮,一步一花。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朵蓮花齊齊綻放,個個晶瑩剔透美輪美奐,馬真人端坐地上,渾身是血,雙手輕輕舞動。做出拈花狀,七朵蓮花隨風舞動衝出,衝到那個白毛人身前。
七花七方位,困住那具神屍。
“送你往生,送你輪迴。”馬真人輕聲唸叨。
古代有八臂哪吒蓮花化身,現有佛門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端坐蓮花,蓮花本身就是往生的象徵,這就是馬真人的法與道,只是沒想到,馬真人這麼猥瑣的老頭,竟然能修出這麼美輪美奐的法門出來。
劉望男的老孃已經呆滯了,這一次,她終於沒再說,我要用科學解釋這一切,她只是在輕聲的唸叨:“爲什麼,爲什麼。”
七朵蓮花困住神屍,可是神屍繼續踏步,一聲怒吼之後,七朵蓮花同時崩碎,馬真人再一次吐出了一口鮮血,宋老鬼那懸浮在空中的身影一個跳轉,整個神佛之身看着這個人。
“沒用的宋老頭!一步一差,失之千里,我們差的,何止一步?!”馬老頭對着宋老鬼叫道。
他們兩個是爲通神,與神差一步,這一步,就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我們隊伍中,現在能與神一戰的,也只有林二蛋,馬真人對宋老鬼叫那句話的時候,看着的就是林二蛋,我在此時也看着他,能與神屍一戰,唯有此時的神林二蛋。
可是他站在那裡,一直無動於衷。
宋老鬼終究是沒有出手,那些鬼影,繼續往我們的方向走來,這是一個主防禦的陣法,那些鬼影,似乎就是想把我們逼退,二叔沒想要傷害我們,只要我們退出這個雪山,一切就安全。
我們步步後退,眼見着就要退出來了,這時候,林二蛋再一次回頭對我說道:“小凡,你來,這是你的宿命。戰勝他,你行。”
說完,他還在對我笑,對我伸出了手。
我站起身,我相信林二蛋,雖然,我被這個神屍剛纔一拳打飛,可是林二蛋在告訴我我能行的時候,我還是相信了他,或許,這個困擾我的詛咒,真的需要我來對付。
我走了過去,他們都退在了我的身後,我本來想在跟二叔的對決之中打醬油的,現在卻被林二蛋給推上了前臺,一個神屍,無數鬼影朝我壓來。
我站在那裡,我不知道怎麼對付他們,我只能祭出我此時全部的籌碼,我像是一個賭徒一樣的,只能這樣,一次壓上全部。
我端坐在太極陰陽圖上,青龍朱雀附體。
“二蛋,我要怎麼做?”我問道。
“九兩已經用她自己告訴你,你可以戰勝你的心魔,心魔即你自己,你畏懼的,你的懦弱,你的現在。”
“山口先生已經用生命告訴了你,眼前的他,就是你的過去,你的未來。你的未來有一角,讓你無所畏懼。”林二蛋在我身後輕聲的說道。
他的話,讓我想到了很多,在一卷山河之中,我想要逃避,我想要把我要承擔的一切,都交給別人,我要讓別人成爲我自己的時候,九兩用眼淚告訴我,我不能,我要戰勝自己。那是詛咒其一的血人,他想要得到我,變成我,是因爲我有所畏懼。
我看過山口先生臨死前的錄像,詛咒最後,他變成了野人,這也是我的未來。
我當時戰勝了自己的現在。
可是我還在害怕自己的未來。
我不知自己的過去。
因爲無知,所以恐懼。
我閉上了眼睛,這一次,我還是要問道,我端坐在太極陰陽圖上,我問自己道:“我是誰。”
眼前浮現出一個人影,他在一個閣樓前,獨自一人從窗外看着天,他的房間裡很整潔,他身材修長,在他的石牀上,掛了一幅畫,畫上的女子,是吳妙可。
他看了看天。回頭看看她。
他對她說道:“對不起。”
“若是不能給你幸福安康,我怎敢許你一個未來?這一世,如此,下一世,亦是如此。”
接下來的畫面,是幾年前,林家莊。
有一個女人,面若桃花的抱着我,目光迷離,她告訴我說:“小凡,求你給嬸兒一回,就一回。”
幾年後,這個女人挺着大肚子,與二賴子結婚,全村兒震驚。
沒有人知道結婚那天的我,獨自一人跑到了後山,喝了一瓶酒,我說了一句我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你要的,我給不了,哪裡敢給你一回?這他孃的就是命。”
最後,我看到了吳妙可化爲一支巨大的白虎,躍上了太極陰陽圖。
她在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的是站在那裡哭着送她的二賴子。
腦海中的畫面最後一轉,再一次看到了獨自飲酒的張道陵。
他喝光了一罈酒。
雙手化劍,在那幅畫的背後寫了兩個字兒:
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