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忽然停住了,藍藍的天空顯得更爲乾淨,彷彿洗淨了塵世間的鉛華,車窗外吹進來的風都帶着新鮮的氣息,章戎若在車內哼着一首英文的鄉村民謠,饒有情致的樣子。
但車子忽然停下,已經休息夠了的她望着車窗外不遠處的一家老舊的麪館嘀咕着問道:“這就是那家麪館?裡面會有你要找的人嗎?”
“下車去看看。”楊銘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推開車門和章戎若一起下車。
街道遠近都沒有什麼人,麪館外用繩子吊着的招牌被海風吹得胡亂的搖晃着,大門打開,裡面傳出淡而鹹鮮的魚蝦味道,還有一些混雜的聲音從裡面大聲的傳出來,聽起來竟像是一羣市井之徒在鬧事。
楊銘帶着章戎若走進去的那一刻,麪館內的氣氛頓時變了一下,原本正喝酒吃麪的幾個壯漢在那邊的桌子上同時轉頭看過來,目光中全都帶着警惕而好奇的神色,而在櫃檯後的一個長着滿臉老年斑和皺紋的老婦卻頓時殷勤的笑着打招呼,然後邁着小碎步繞出來將桌子擦乾淨,把菜單拿過來詢問楊銘要吃點什麼。
楊銘用東瀛語點了一碗海蝦面,然後坐下來掃視了周圍一圈,那幾個漢子看起來像是幫派裡的人,而在最先打量過這邊後,那些人重新轉過頭行着吵鬧的酒令划拳,說着粗言粗語……
楊銘的目光望向在不遠處的廚房內忙碌的老婦的身影,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老婦,普通到讓人覺得淳樸善良,然而和西沙冷月那樣的梟雄聯繫起來的話,就是普通的老婦也讓他不得不細緻的觀察着。
老婦在廚房熟練的挑起麪條,然後冷卻後放到一個碗裡,將熬好的海鮮湯汁澆進去,再用勺子小心的舀起一點海蝦小心的抖落着覆蓋在麪湯上,然後才小心的端着麪條走了出來。
“客人小心點慢用,熱着……”
“謝謝。”楊銘客氣的點了點頭,將第一碗先推給了章戎若說道,“你嚐嚐看!”
“聞着就不錯!”章戎若一臉饞相的連忙拿起了筷子捲起了一串麪條吹了吹,然後放入口中,細細的咀嚼了幾口,她不禁從鼻腔裡發出嗯嗯的讚賞聲,眸子滿足得眯成了一條線。
“慢點吃!”楊銘沒好氣的說道,“餓死鬼投胎似得,你不是說山城的面才最好吃嗎?”
“這裡也不錯。”章戎若笑了笑,然後東張西望一眼,壓低聲音湊在楊銘耳邊低聲問道,“那個老太太是你要找的人嗎?”
“應當沒錯了!”楊銘目光玩味的笑道,“那些在喝酒的傢伙,明顯的是無所事事的人,他們在這裡喝酒划拳,根本的目的可能就是保護那個老太婆的,不過這樣一來,可能我來的目的落空了……”
楊銘嘆了口氣。
“嗯?你要找的就是這個老太太,爲什麼落空?”章戎若不解的問。
“我要找的是這個老太太的一個晚輩,如果那個人在這的話,這些小混混沒有存在的必要,因此我可能猜錯了,我要找的那個人沒有來這裡,否則那個老太太應當也會懷疑的!”
“有沒有可能是裝的?”
“不太像……”楊銘搖頭道,“她太老了,裝不出來那種感覺,如果能裝出這麼自然的話,那她可比西沙冷月要厲害多了,而反觀她的步履和神態,其實已經快到油盡燈枯的程度了。”
章戎若愣了愣,看向又端着一碗麪過來的老人家,朝着老人笑了笑,等老人客氣的彎腰退下去之後,她纔有些複雜的嘆了口氣道:“你的意思是,她的身體不好嗎?”
“是啊,她的眼神不好,還有關節炎和一些疾病……”楊銘嘆道,“按道理,她應當不要繼續這麼勞碌纔對,可是她的手上繭子很厚,身上也帶着那種海鮮的氣味,可見她是一直自己親力親爲的在打理這間麪館,她又不缺錢……”
“呃……那聽你這麼說,她又不缺錢,身體還不好,她爲什麼要一直開着這家麪館讓自己這麼辛苦?”章戎若不解的問道,她心想這樣的老人不是該頤養天年纔對嗎?
“她在等人!”楊銘低下頭吃了一口面,面的味道讓他的情緒更爲複雜,因爲從麪湯的用心當中,他似乎能夠感受到一個老人專心致志的做一件事的態度,而他卻又恰恰猜到了老人一直這麼專注的原因。
“等人?等什麼人?你要找的那個人?”章戎若錯愕的問道。
“是的!”楊銘點了點頭。
“那個人是她的親人?”
“是她的孫子……”
“啊!那他爲什麼不回來看自己的奶奶?”
“我也不知道……”楊銘搖頭道,“有些人是很奇怪的,比如老太太要等的那個人,他可能永遠也不會來看她了,也許……他真的死了!”
“啊……”章戎若神情震撼,夾在筷子上的一隻蝦米掉落在湯汁裡,她眼神震驚的盯着楊銘沉吟了半晌才苦澀的說道,“如果那個人死了,那這個老人家豈不是很可憐?”
“是很可憐!人老了都很可憐!”楊銘說道,“人老了,很多心願都可能完成不了,但如果她見到那個人,也許她死得更快,如果她始終見不到他,她雖然活的有點辛苦,但總算心裡還有希望,也能活的更長……”
“我有點聽不懂了……”
“以後會懂的!”
“但是我也有點懂的!”章戎若若有所思,低下頭去吃着面,心情莫名的有些塞塞的。
她擡頭去看老太太,坐在櫃檯後的老太太會憨憨的、熱情的回報她一個善意的笑意,而廳內的那幾個可能奉命保護老太太的傢伙則一直在吵吵鬧鬧的,也沒有像一些惡人一般向楊銘和章戎若主動鬧事。
時間很快過去,一碗麪見底,楊銘起身拿出了一些錢遞給那個老太太,老太太哆嗦着長滿了老年斑、起着皺皮的手將多餘的錢退回,哪怕楊銘執意的要給,她也是一分錢都不多收。
直到楊銘也無可奈何,她還笑眯眯的送着楊銘和章戎若出門,一個勁的揮手,目光中滿是熱情,卻也滿是失望……
如果西沙冷月死了,那麼他的死似乎沒有給東瀛帶來多少負面的影響,因爲在老太太和那些小混混的心目中,西沙冷月是東瀛的最強者,他早晚有一天會回到這個地方的。
希望,是每個人心中不滅的燈火。
開車離開後的不久,那道如影隨形的身影出現在了麪館,他的刀再次染滿了鮮血!
重回京都,楊銘去見了一次納蘭陵容,兩人短暫的交流了片刻,然後各自揮手,楊銘帶着章戎若踏上了迴歸華夏的行程。
在楊銘離開後,他所不知道的是,東瀛的黑白道滿是腥風血雨!
東瀛腥風血雨,而華夏在歷經了一場股災的磨礪後卻忽然間變得強勢起來,歷經多年的韜光養晦,華夏徹底的擡起了龍頭髮起了正面的對抗,在得到楊銘的情報後,華夏切斷了一些外來資金進入的渠道,順便鎖死了這些資金的流出,雖然時間晚了一些,但在這段時間內,股市已經徹底的迴歸到了常態化。
而在金融市場的迴歸常態下,徐紫嫣終於將龍圖組織這個一直存在的組織報告了上面!上面在得到這個消息後,最先做出的決定是罷免了徐紫嫣的一切職務,重新讓她退役。
雖然在短暫的一段時間內,徐紫嫣對於這樣的決定十分失望,然而在接下去的幾個月內,陸續發生的一些事則徹底的顛覆了她的看法。
十二月初,龍圖組織對外的一些集團和財團的高管去查,限制自由。
十二月中旬,一些被查的財團大佬牽扯出來的龍圖的一些幕後大佬漸漸浮出水面……
十二月下旬,龍圖勢力被瓦解,但在龍圖組織被瓦解之前,龍圖組織內一些勢力強大的人已經提前逃往了國外,在這些人潛逃的表面下,一些鉅額的資金也同時間流了出去。
十二月末,已經度完蜜月的楊銘接到了一個來自北青蘿的電話。
一月,燕京。
燕京冬天的風如刀子一般的吹拂在人的臉龐上,楊銘在長城見到了氣勢英武的許東臨,而無論楊銘在這幾年當中表現出來的能力是如何的強悍,在面對着許東臨這樣掌握着巨大資源的大佬面前,他的氣勢依舊無法和許東臨比肩。
一個是戰士,一個是將軍,如何相比?
“恭喜你!”許東臨笑着朝楊銘說出了第一句話,然後掏出了一個包好的紅包遞給楊銘哈哈笑道,“雖然份量不多,對你來說肯定也只是九牛一毛,不過這是習俗,你別嫌棄!”
“怎麼敢,謝謝首……許叔!”楊銘見許東臨的嘴角變化,趕緊改變了稱呼。
“哈哈……不錯,這是z組的作風,你是好樣的!”許東臨拍了拍楊銘的肩膀笑道,“其實過去的那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原來也不是我過問的,不過龍圖這顆毒瘤勢力瓦解後,我這才注意到你的功勞,所以纔想要見一見你,順便和你說一件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