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明江的豪華寓所裡。兄弟二人面對面而坐。
大哥明遠將他們的家事緩緩道來,這些家事他也是最近才瞭解到;他的養父母見實在瞞不住了,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了他,他的親生父親是一個非常知名的人,他利用自己工作便利,查閱了很多內部檔案,還原了明家的歷史。
明遠面色嚴肅,神情有些憂鬱,點燃了一支粗大的雪茄,煙霧瞭然,菸頭忽明忽暗,他講起了明家的往事。
“我們的父親叫明其耘,他曾經是一名將軍,不過,那是在四十多年前他潛伏在敵方陣營中,被授予少將軍銜;解放後他進入警察情報系統,專門針對潛伏的敵人進行抓捕活動。
沒幾年,他犯了一個致命錯誤,該抓的人沒有抓到,而那個人是他認識的,於是上面有人懷疑他有意放了那個重要的人,一個命令就對他進行內部調查;在隔離調查過程中,文化革命正好開始了,父親在這場文化革命中被列爲頭號反叛分子,以至於他到死這頂帽子也沒有摘下去。”
說到這裡,明遠忍住悲痛哽咽不已。
王明江默默地聽着,沒有說話。
明遠強制讓自己鎮定下來,繼續說:“我很小的時候,因爲父親坐牢,我就被送到他一個親信家寄養,當時父親預感要出大事,所以,把我送出以後再也沒有來看過我,而是讓我和那家人姓,直到後來他們從監牢裡出來又去了農村下放,那個時候來對他們看管鬆了很多,在農村的時候有了你的出生。
正當他們以爲頭頂天空逐漸晴朗時,新的政策並沒有給他帶來平反,他還需要回去繼續交代,雖然回城了但是也並不是一帆風順,別人回城是落實政策,他回城是爲了繼續配合調查,父親回城時就把你也送到了一戶農家寄養,就是你現在的養父。
後來,他們回了城配合調查,總算是過去了,就等着上面給他平反了,之前沒收的家產也都給送回來。正當父母親以爲正常生活要降臨時,誰知天降橫禍,他早年一個警衛員貪財,知道我們家有一幅價值連城的字畫,就悄悄的潛回來想盜取那幅字畫,誰知道被父親撞了個正着,那個警衛員當場殺人奪命,而此時,母親也回來了,那個傢伙把母親殺了,帶着那幅畫逃之夭夭了。”
“砰!”王明江一拳砸在桌子。
那是一張紫檀的硬木桌子,價值上十幾萬,而且今後價格不可估量,卻被他一拳砸出一條裂縫,紫檀面板原本是兩個寬版卯榫在一起,一下被他給砸斷了。
“也就是說,父母親是被歹人所殺?當時爲什麼不報警?”
“後來警察也來了,只是那個年代能查出個什麼來,再說當時父母還沒有平反,還是被審查階段,出了這樣的事誰也不想擔責任,於是就草草埋了了事,連個墳墓都沒有,按照流落街頭屍體處理,誰都不知道埋在什麼地方了。”明遠摸了一把淚,每當想起這些事,他的心如刀割。
“還能給父母親爭取平反嗎?”王明江哽咽着道。
“能,我們這些後代還在,爲什麼不給他平反。”明遠目光堅定地道。
“那你的養父母之前都做了些什麼?爲什麼不把這麼冤屈的事情早點告訴你?”明江憤憤地道。
“不能怪他們,他們也不知道父親後來被殺的事,這個事情是個秘密,我是在調查過內部檔案才知道的;我的養父母只是知道父親叮囑過他們,要他們永世不要告訴我明家的一切,包括我是他的孩子都不能告訴。
現在想起來,父親深謀遠慮,生怕自己身份連累到我,他是想讓我安安穩穩活一輩子,最好什麼也不知道,而我的養父母爲了紀念父親修改了戶籍,把我的年齡寫小三歲,爲了我,我的養父也改姓明。所以,我還叫明遠。而你應該是叫明江的,只是你的父親姓王,才叫王明江的。”明遠調查不可謂不細緻,作爲一個軍情六處的人員,他有得天獨到的調查優勢。
“既然如此,我們一定要爲父母平反,一定還他們清白,不能讓他們死了這麼多年來還揹着叛徒的罪名,他們爲了這個國家做出過貢獻,他們應該得到這個榮譽。”王明江激動地說道。
明遠抽了一口煙:“你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我已經在收集父母親的資料和檔案,向有關部門提起爲父母平反的申訴。”
“還有,那個搶了我家字畫的警衛員叫什麼名字,現在何處?有線索了嗎?”王明江點燃了一支香菸,房間沒有開窗戶,一屋子的煙霧滿滿的飄蕩。
“那個警衛員姓馬,叫馬兵,還是父親當初給他起的名字。此人盜取了那副價值連城的字畫就此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我猜想他可能去了南方,當時南方是改革前沿陣地,很多人都聚集在南方,特別是沿海一帶,魚龍混雜,什麼樣人都有,有了錢不難爲自己重新整一套身份,要找到他是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王明江擰滅了菸頭:“不管怎麼樣,哪怕他在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他的。”
“你是警察系統的,在這方面你要多留心,看看能不能有線索,關於爲父母平反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交給我就是了。”明遠道。
明江點點頭:“好,那我們分頭行動,有什麼進展告知一下。對了,你知道我們家那副畫究竟是什麼畫嗎?何人所畫?那個年代的,畫作名叫什麼?只要是知道這幅畫的蹤跡,想要查到哪個殺死父母的人也就有了線索。”
明遠茫然地搖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只能回去問一下養父母,還有曾經一些認識父母親的故人,一但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是一副名畫早晚會露面的,只要那副畫有線索,那個人也就好找了。”
“這件事你回去就辦,或者有什麼資料給我,我來辦都可以。”
談完家事,兩人靠在椅背上抽菸,天色已經完全黑下去,誰也沒有食慾,沉寂在父母冤屈痛苦之中,滿屋子煙霧淡了又濃,濃了又淡,直到一大包雪茄全部抽完,再無可抽。
“沒想到我們的父母受了那麼多苦難。”王明江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說實話一開始我得知自己不是親生的,還怨恨過他們,爲什麼會把我給拋棄了呢!現在想想,如果我們在他們身邊,能不能活下來都是難事,即使能活下來揹負着父母的罪名,只能被人歧視,混的不成人樣。把我們送出去,是他們爲了保全我們唯一能做的。”
“我倒是沒有埋怨過他們。但我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會把屠刀架在我明家人脖子上,這個屈辱讓我想起來就心疼,胸口憋的慌。”王明江長長出了一口氣,咬牙切齒的說道。
從來都是他教訓別人的時候多,沒有想到自己親生父母竟然在看見生活曙光時因爲一幅畫丟了性命,那個殺他們的人真是太狠毒了,不然,他們也許能得到平反,能過上幸福的晚年生活。
直到晚上十二點多了,兄弟兩纔開車出來吃了一口飯,當晚,明遠在他家住下。
第二天,王明江把他到機場,明遠回首都。
飛機上,明遠心裡有喜有憂,喜的是王明江是他親弟弟,從此,他的人生中多了一個直系親屬,一個有能力有擔當的弟弟,憂的是父母看不到他們團聚了,兄弟相認,二老如果地下有知也會高興的,他現在當緊要做的就是爲父母平反。
向他父親這種高級身份的人,如果要平反是需走特殊途徑的,冤假錯案,最高檢或者更高級的黨內部門才能決斷,事情已經翻篇了,改革開放紅紅火火,處理平反的機構早就不存在了,這個歷史遺留問題要想得到解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