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姐,曹金彪太不是個東西了!”
剛把辦公室的房門關上,忍了一路的韓妙,就小臉漲紅的罵道:“別說您的處理意見還沒有下來,就算下來了,他也不能這樣做啊!特麼的,怪不得他那個外甥也是個混蛋,還真是外甥像舅舅呢。”
跟韓妙相處了一年多的男朋友,就是曹主任給介紹的,他一個不算親近的外甥(如果是親外甥,估計早就是公務員了)。
說實話,老曹他外甥人還是不錯的,要不然在張翼露出要倒黴的趨勢後,他也不會安慰韓妙,說他纔不會在意她是做什麼的,只要兩個人相親相愛,就算是要飯也同樣開心幸福的。
但前天晚上,男朋友對韓妙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顧她的苦苦哀求,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她。
韓妙就算是再傻,也能猜出男朋友態度轉變之大,是因爲老曹發了話。
這讓韓妙相當的傷心,本來就把被男朋友甩掉的怒火,都發在老曹身上了,今天來上班後不久就接到通知,說她被調到了檔案室,她在秘書處的東西,也被清理了出來。
別看韓妙是張翼的心腹,也有自己的辦公室,但是從隸屬關係上來說,她還是秘書處的,只是級別是正科,比一般秘書要高,別人恭維她時也會稱呼她韓科,那邊自然得有她一張辦公桌了。
張翼能忍受在勢、失勢的變化,年輕氣盛的韓妙卻受不了,這才跑去找老曹了理論了,結果--下級敢當衆質問上級決策,能有什麼好結果嗎?
“小妙,去檔案室也不錯的,最起碼,在那邊遠離是非,不會輕易得罪人。你不該在衝動之下,去質疑曹主任的決定。”
張翼坐在辦公桌後面,身子微微後仰,滿臉疲倦的樣子,淡淡地說到。
“翼姐,您--”
韓妙愣住,用詫異的眼神望着張翼。
韓妙對張翼,可以說是很瞭解的:別看她私人感情生活不幸福,但在工作上卻是相當強勢的,要不然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所以韓妙覺得,哪怕張翼今天之後就要去坐牢,面對老曹爲討好新領導時的卑劣行爲,怎麼着也得反脣相譏,甚至會破罐破摔拿出潑婦嘴臉來,讓老曹當衆之下丟個大人。
韓妙哪兒知道,那正事老曹最希望的:他越是被張翼給搞得狼狽,只要他始終保持着該有的風範,那麼他在新領導的印象,則會更好。
老曹不愧是老官場油子,眼看張翼都要落魄到要去蹲大牢的地步了,他還沒有忘記在她臨走前,最後一次從她身上拿到好處。
“我很正常,沒必要用這種眼光看我的。”
張翼睜開眼,對滿臉不認識她樣子的韓妙,苦笑了聲說:“如果是放在以前,他敢欺負我(老曹爲難韓妙,當然主要是針對她背後的張翼了),我就算明知道這是人家在榨取我最後的利用價值,我也會不會善罷甘休。但現在我懂--老曹的這點鬼伎倆,相比起那些沒有人性的畜生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那個沒有人性的畜生是誰呀?
除了已經死去的孫剛,能配得上這個名頭外,還有誰呢?
韓妙眨巴了下眼睛,很想問問。
張翼卻站了起來,開始收拾東西了。
雖說辦公室內絕大多數東西,都是公家的,但還是有些小玩意是私人的,比方辦公桌一角的那個小相框。
小相框
內,是張翼剛來唐王時,與孫剛在某景點上拍攝的照片。
照片上,倆人相依相偎很恩愛的樣子。
張翼在辦公桌上擺上這副照片,就是在時刻的提醒自己,要陪伴孫剛一輩子,無論何時也不能拋下他,對他不忠--命運已經對丈夫不公了,她這個做妻子的如果再對他不忠,那麼對他就太殘酷了些。
張翼不止一次的暗中發誓,要一輩子陪伴丈夫。
可丈夫,又是怎麼對她的呢?
事實上,在孫剛臨死之前,她就已經對他不忠了。
而那個得到莫大好處的男人,更是個沒有人性的東西,真虧了張翼還曾經想把他,當做以後晦暗人生中的一個亮點:不管怎麼說,他們彼此擁有過。
看着照片,張翼心很疼,對陸寧的恨意,卻奇蹟般的消退了。
這是因爲她在走下陸寧的車子時,就領悟到了屬於她自己的真正人生真諦。
“一切,都結束了。”
張翼拿着相框看了很久,低低呢喃了一聲,把相框扔進了垃圾筐內。
韓妙馬上就走過來,默默的把垃圾倒在袋子裡,拎在門後在上面碾了幾腳。
垃圾袋內,傳來玻璃破碎、相框折斷的咔嚓聲,不堪重負下的崩潰樣子。
門開了。
毫無徵兆的開了。
老曹出現在了門口,看着張翼的臉上,全是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張市長,董組長親自打電話過來,讓你速速去市委那邊開會。”
終於明白老曹是和居心的韓妙,也沒因爲他不敲門就推門進來的無禮動作,就怒衝衝的質問他,只是彎腰拿起了垃圾袋,看向了張翼。
“好的,多謝曹主任,我馬上就會過去的。”
張翼神色鎮定的點了點頭。
“快點,董組長催得很着急!”
老曹說了句以往就算揍死他、他也不會說的話後,不等張翼有啥反應就轉過了身子,剛要昂首離去,卻又馬上滿臉堆笑,腰身微微彎着快步向走廊西邊走了過去。
張翼的辦公室在走廊東側,西側是常務副的辦公室。
韓妙向外探了下頭,就看到了老曹已經小跑着跑到了常務副於仁柱面前,點頭哈腰的說着什麼。
於仁柱卻毫不在意老曹的殷勤,就像往常那樣隨意點着頭,臉上帶着淡淡地微笑,停在了電梯門口,向這邊看來:“小韓,張市長呢?”
“於市長。”
張翼恰好從辦公室內走了出來,神色也很正常。
“呵呵,張市長,一起去那邊開會?”
於仁柱笑呵呵的問道。
“一起。”
張翼也笑着,快步走了過去。
張翼剛露出倒黴樣時,很多人都以爲於仁柱要順勢上位了。
不過據說背景可能與京華燕家有關的於仁柱,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迫切,更沒四處活動,就彷彿他根本不在乎會不會扶正,對待張翼的態度,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該有的尊敬一點也不少。
當然了,張翼也能從他眼底深處,看出些許不齒。
但總的來說,張翼對於仁柱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也衷心希望他能接替自己的職務,能腳踏實地的爲人民辦事。
但後來卻傳來消息,說是上級要空降二把手,那麼就堵死了於仁柱的晉升道路,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表面不會
說什麼,心裡卻肯定會罵孃的。
於仁柱卻始終保持着他該有的風範,在電梯門打開時,不但請張翼先進,甚至還開玩笑的讓韓妙隨後進去,說是女士優先。
韓妙當然不敢同意了,不過心裡卻舒服了很多。
人在倒黴時,別人的一個客氣,就能讓她會感覺心裡暖洋洋的。
所以韓妙對於仁柱的好感,直到車子停在市委大院內時,還沒有消散。
整個唐王市的大小官員,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總算等到了水落石出的這一步:毫無疑問,不管是苗德海,還是張翼,都將成爲唐王市的永遠過客。新的二把手,是由上面空降而來,一把手--乖乖,竟然是從本土提拔。
誰,纔會成爲新的一把手?
這個問題,就成了大傢伙在暗中議論的焦點。
整個唐王班子,總共有九個人,拋去苗德海、張翼之後,剩餘的七個人,都有可能會成爲一把手。
然後,大家就開始分析:主管政法工作的李文廣、大管家(市委秘書、長)、統戰部門的領導,是肯定不會在被考慮之內的。
省下的四個人中,負責宣傳工作的領導年齡偏大,而且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能擔負重任;負責紀委工作的,去年纔剛提拔了副處,不可能一年之內兩連升了。
那麼,最有可能問鼎的,就只能是專職副書、記兼任組織工作的陳部長,與於仁柱了。
所以當於仁柱下車後,很多下面來的頭頭腦腦,都對他點頭問好,卻都齊刷刷忽視了他身邊的張翼。
大會場內,早就坐滿了竊竊私語的,每進來一個人,都會引起大家的注意。
“翼姐,主、席臺上有你的位子。”
一走進會場後,韓妙就擡頭向主席臺上看去,看到寫有張翼的拍子,擺在上面後,才鬆了口氣。
對韓妙的反應,張翼不以爲然:就算會後要把她打進大牢,此時也得有她,有苗德海的位子。
張翼走上臺時,苗德海恰好從另外一側臺階上走上來。
相比起張翼來說,老苗這段時間蒼老的更加厲害。
他做夢也沒想到,只因他一時的糊塗,自以爲抓住了一個能讓張翼‘俯首帖耳’的機會,最終結果卻是把自己在唐王苦心經營數十年的根基,連根拔了出來。
田宏強等一干心腹,早就被送到司法機關去了不說,他的家族,也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兒子小苗被徹查(仗着他老子在臺上,以商業手段大肆侵吞國家資產),就連他那個早就嫁給文家的妹妹苗玲玲,都被趕了出來,現在下落不明。
如果上天能夠再給老苗一個機會,他絕不會再這樣做。
很可惜,老天爺從來都不滿足任何人苦苦乞求的‘如果’,所以只能讓他吞下這顆苦果。
默不作聲,老苗與張翼倆人,在放有自己銘牌的桌前落座。
他們坐下後,於仁柱等人,才個個神色凝重的,坐在了自己該坐的位子上。
老苗的左手邊,空着兩個位子,那是給董組長,與新任二把手準備的(董組長被授權,主持本次會議)。
以往老苗坐在這把椅子上時,無論表面如何,內心都是意氣風發的。
但現在,他多麼喜歡自己坐在下面的角落裡?
那樣,就算他被早就侯在旁邊的紀委工作人員帶走時,也會稍稍減少點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