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是人類自身對事物的不瞭解、不確定,因此通過提高對事物的認知能力,擴大認知視野,判定恐懼源。
比方旅館失火時,人們就會害怕,不知所措、爭先恐後往外跑,跑不出去就跳樓,結果就引發了致命性的災難。
其實,他們只要保持可貴的冷靜,或許就能發現逃出旅館的安全出口,就在自己左手邊。
簡單而又嚴格的說起來,恐懼就是人在自己嚇唬自己。
這個道理很簡單,陸寧十二歲離家外出找媽媽時,從前在家時不會出現的磨難,就已經讓他很明白了。
可以想象一下,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深夜蜷縮在空無一人的街頭,或者荒郊野外,無比厚重的黑暗,就像一個魔鬼那樣獰笑着把他圍攏--他得需要多麼的堅強,才能掙扎着熬到天亮?
恐懼能人發瘋,但也是最能磨練人的意志力,讓神經變得更加堅韌,隨後無論遭遇任何事,都能保持正常人不該有的冷靜等等,這是毫無疑問的。
凡事,有利就有弊,同樣也是有弊就有利,兩者都是相對而言,很有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思想道理。
也正是經歷過那些恐懼的磨練,陸寧才能在被土豆老收留後,很快就表現出了與他年齡不符的優勢,最終取得了讓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成績。
我是被嚇大的。
這句話,足可以形容陸寧當前的生活軌跡了。
沒有遇到土豆老之前,陸寧就已經品嚐到了太多恐懼的滋味,與崑崙練手縱橫江湖時,無論他們創下了多大的名頭,也會不時被恐懼擁抱,這是肯定的。
尤其他在回來唐王后,去羅布泊,去北朝地下古城,前些天去俄羅斯卡門地區,這三個地方的遭遇,讓陸寧對恐懼的抵抗力,又高了不止一個境界。
如果是換做別人,能闖過一個地方活下來,就已經是燒高香,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好生保佑了,他能活蹦亂跳的活到現在,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所以可以毫不客氣的來說,當前陸寧所遭遇的恐懼,相比起那三個地方來說,都是絕對的小兒科--無論山原百代‘釋放出’的恐懼力度有多強,對陸寧的影響都不是很大,最多也就是有些正常人看到一條瘋狗撲過來後該有的緊張罷了。
豐田秀敏,區區一個東洋浪女,撐破天就靠忍術中那些裝神弄鬼的東西來唬人,能與邪氣沖天的豔陰使、以鮫人存世的九幽夫人相比嗎?
至於車子忽然熄火,車燈發不出一點點的光,這對普通人來說是相當詭異的,陸寧暫時也搞不清是咋回事,可他卻真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
他的緊張,也只是來自於山原百代說的那番話而已。
如果有人非得讓陸寧說一說:你能拿什麼來證明,你現在只是緊張,而不是害怕呢?
他會閉上眼,最好是再那條毛巾蓋在臉上,像躺在棺材裡的屍體那樣,美美的睡一覺。
或許,等他一覺醒來後,這件事已經結束了:豐田秀敏授首,他重新回到了明媚的陽光下,繼續他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
就在陸寧笑了笑,剛要說什麼時,山原百代啞聲說:“她,來了。”
在哪兒?
下意識的,陸寧擡頭向前看去。
前方墨一般的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就是這意思了,尤其是在車子熄火馬達停止運轉後,
彷彿連時間都凝固了,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還有山原百代咔咔的牙齒打顫聲。
除了黑,就是黑,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在這種情況下,山原百代說‘她’來了,當然不是看到的,而是她的第六感感覺到的:她感覺豐田秀敏藉助黑暗的掩護,邁着詭異的步伐,臉上帶着森冷的獰笑,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別怕,沒事的。”
陸寧緩緩的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了打火機。
啪噠一聲輕響,有橘紅色的火苗亮起,讓已經圍攏過來並試圖進一步入侵倆人神經的黑暗,被蠍子蟄了一下那樣,無聲的慘嚎着迅速後退。
光亮,任何時候都是抗拒恐懼的最佳武器。
只是很明顯,打火機這點光源,放在車燈最多也就是照出數十米遠的下水道內,所起到的效果,比儀表盤的指示燈強不了多少的。
黑暗馬上就發現了這一點,不再慘嚎,而是張牙舞爪的重新撲了過來。
打火機剛被點燃時,山原百代還是長長鬆了口氣的,就彷彿它的火光,能擋住豐田秀敏前來的步伐那樣。
但很快,她在看到打火機的火光,只能照耀到陸寧那隻拿着火機的左手,甚至連手腕處都照不見時,就更加怕了。
這點火光,在蒼穹般的黑暗世界內,除了乍亮時能讓人感覺到一絲生機、溫暖,接下來就會讓人感受到更大的孤獨,恐懼。
就像,整個世界內,只有火光周圍的那一巴掌大地方,纔是安全的。
“陸、陸寧,我們、我們走,走!”
山原百代忽地嘶聲尖叫一聲,鬆開抱着陸寧胳膊的手,轉身就推開了車門。
她寧可徒步在黑暗中逃出去,也不想呆在這兒,接受恐懼的折磨了。
至於在逃回去的路上,會遭遇哪些事情,她壓根不會去考慮--人們在從失火了的旅館窗口跳下來時,有沒有考慮過跳下來會摔死?
“別亂動!”
陸寧低喝一聲,擡手抓住了山原百代的左肩,稍稍用力就把她扯了回來:“把車門關上!”
山原百代掙扎,張嘴正要再尖叫什麼時,陸寧舌綻春雷般的暴喝一聲:“關上!”
男人的陽剛之氣,在這一刻驀然迸濺,讓女人身子猛地一哆嗦,隨即就冷靜下來,伸手關上了車門。
砰地一聲,車門被關上的聲音響起,向下水道更深處、更黑處傳去時,陸寧左手拿着、伸出車窗外的打火機,忽然滅了。
儀表盤之外的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在了山原百代的視線中,不過她卻沒有再尖叫啥的,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緊了他胳膊。
火機滅了再打着就是了。
陸寧沒有打,而是直接鬆手,任由火機以自、由落體方式掉在了地上。
因爲他很清楚,在火機忽然滅了的那一剎,再點就點不着了,他的左手上,多了粘糊糊的液體,縮回手來藉着慘綠色的指示燈看了眼時,就聽山原百代低低的嘎聲叫道:“血!”
就是血。
新鮮的鮮血。
陸寧在縮回手時,就嗅到了鮮血血液纔有的淡淡血腥氣息,倒是沒想到山原百代對鮮血的味道,原來也這樣敏感。
在火機火光忽然滅了時,陸寧的左手告訴主人:有東西從車子上方滴落,撲滅了老子。
世界上所有的下水道,不管修建的質量有多好,都無法避免潮溼,頂部會有水珠滴落,這是一種很正常的現象。
一滴水從上方滴落後,恰好滴答在陸寧左手拿着的打火機上,這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兒--稀奇的是,滴落下來的不是水,而是新鮮的血液。
這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就在他們上方的下水道頂端,潛伏着一隻嗜血的惡魔,或許是吸血蝙蝠之類的,這滴鮮血就是從它嘴角跌落下來的,它正用散着詭異光澤的小眼,神色猙獰可怕的盯着下面目標,考慮他們的鮮血,應該比老鼠的更加美味纔對。
當然不會這樣巧。
山原百代此前的預感沒有錯:豐田秀敏,來了。
“一些雕蟲小技而已,不用害怕。”
陸寧看似沒事人那樣,反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安慰山原百代:“你們既然相處了那麼久,那麼就該知道這些邪門歪道,都是忍者引以爲豪的本事。”
身邊有個彷彿天塌下來還能保持冷靜的強大男人,總能給女人最需要的安全感,山原百代就是從陸寧這看似漫不經心的語氣中,獲得了極大的安全感,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是的,她、她還能讓一把飛刀,忽然變成一滴水,快速前行擊中目標後,再變成飛刀。很、很神奇。”
“那是障眼法,也沒啥神奇的。”
陸寧毫不在意的說着,拿出一顆香菸叼在嘴上,正要去找打火機時,纔想到火機已經被扔在外面地上了,輕輕嘆了口氣,也沒把香菸從嘴上拿下來,伸手推開了車門。
“你、你要去哪兒!”
他剛推開車門,抱着他右胳膊的山原百代,就緊張的問道。
“找打火機,看看還能不能打着火。”
陸寧掙開女人的摟抱,在她腦袋上用力揉了幾下,笑道:“別怕,我就是想抽顆煙,就在車外面站着,不會離開你的。”
“都這時候了,你還沒有忘記吸菸。”
山原百代小聲嘀咕着,埋怨的意味很濃。
“聰明的女人,從來都不會干涉男人爲啥要抽菸的。”
沒吸菸的陸先生吸了下鼻子,擡腿下車,隨手關上車門後,屈膝蹲了下來,伸手在地上一劃拉,就找到了那個打火機:“下次可不能隨便把火機扔掉了,扔了還得再撿起來,這純粹是一種自討苦吃。”
啪嗒,啪嗒。
隨着火石(一次性打火機)不斷冒出刺眼的白色火花,十幾下後終於有橘紅色的火光再次亮起,陸寧趕緊湊湊到嘴邊,把香菸點燃美美的吸了一口。
這時候來一顆香菸的幸福指數,估計都能趕上事後煙了。
“你要不要來一顆?”
陸寧站起身,彎腰左手扶在車頂上,問車裡面的山原百代。
“要。”
山原百代沒有任何的猶豫,甚至都有些迫切。
陸寧能理解,女人如此迫切,是希望菸頭的暗紅色光源,能給予她一些對抗黑暗的信心,力量。
接過陸寧遞過去的香菸,火機,山原百代點燃後猛吸了一口,隨即劇烈咳嗽起來,但很快就止住了。
“這時候來一顆,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陸寧笑的很得意的問出這句話時,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很整齊、很有力也是很多人的腳步聲,從黑暗深處傳來:哐、哐,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