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太陽。
川南不但太陽明晃晃的,就連天也格外的藍,有小鳥不時的從窗外掠過。
這兒畢竟是邊境縣城,沒啥太重要的污染企業,所以當地人,着實沒福氣享受到大都市中的人,才能享受到的污染空氣。
“我、我回來多久了?”
水暗影望着窗外的太陽,傻愣愣的過了好久,才喃喃的問道。
“今天是第三天了。”
陳斷玉回答。
“第三天?”
水暗影的眸子,這才微微轉動了下:“三天了,我離開他已經三天了。他去那兒,本來是爲了救我--可我回來都三天了,他還留在那個鬼地方。”
說着,她看向陳斷玉,嗓音變得沙啞起來,更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噼裡啪啦的往下掉:“斷玉,你知道嗎?我在看到他時,他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像個血人那樣,隨時都能倒下。可他還是一步不停的走向我……那些驕傲的東洋人,壓根就沒被他放在眼裡。”
陳斷玉接着說了下去:“他本來就沒把那些人東洋人放在眼裡,無論他遭受多麼沉重的打擊,受多麼嚴重的傷,就算九幽王不出現,他照樣能把豐田秀敏幹掉,然後帶着你返回華夏。”
陳斷玉能說出這些,是因爲在這三天內,水暗影不管是醒着,還是睡着,只要是在說話,就是在訴說這些事情。
更是多次,在睡夢中哭着大罵她自己不是人,怎麼就沒看出陸寧其實很愛她,卻自己主動去找死,結果才連累了陸寧。
“不、不會的。”
水暗影卻搖了搖頭,輕聲說:“他在幹掉那些東洋人後,纔不會帶着我就這樣離開。他會去下面找鐵遼,找秦老七他們。”
“嗯,你說的對,他一定會那樣做。”
在聽水暗影提到秦摘花後,陳斷玉眉梢猛地抽了好幾下,轉過頭,語氣故作平淡的說:“我也很瞭解他的。別看他嘴上說,不屑跟我們爲伍,看不起七殺手內的任何一個人。其實他、他心裡,始終都把自己當做我們中的一員,並引以爲豪的。”
“是啊--”
水暗影擡頭看向陳斷玉時,才發現背對着她的女孩子,雙肩在輕微的抖動。
馬上,水暗影就想到了秦摘花,想到陳斷玉跟他的關係。
經水暗影的提醒,秦摘花驀然發現豐田秀敏對他的崑崙陌刀很感興趣後,就毫不猶豫的翻身跳下了深淵。
爲了保護那把刀,不被東洋人得到,他寧可選擇跳崖,而不是像個戰士那樣,跟敵人拼殺到死--這對生性高傲的秦摘花來說,絕對是個艱難的抉擇。
事實證明他那樣做是正確的。
因爲在陸寧出現、豐田秀敏獨身逃走時,她都沒能找到那把刀。
水暗影不認爲,秦摘花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還能活下來。
東洋人請北朝人幫忙,在最底層搜索那麼久,都沒能找到那把刀,只能證明底層環境太複雜了。
同樣,太複雜的任何事,總會出現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比方,水暗影在醒來後,就不止一次的安慰陳斷玉,說秦老七很可能還活着。
只要他還活着,那麼有陸寧跟九幽王在,他就沒理由離不開那鬼地方。
九幽王有多麼的強大,可怕,陳斷玉已經聽水暗影說過了。
有那樣一個打不死、視
黑夜如白晝的不明生物,陪伴着陸寧去找秦摘花、並把他救回來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這幾天內,陳斷玉雖然依舊無比擔心秦摘花的似火,但總抱着極大的希望。
就希望在忽然間,龍頭會從外面走進來,告訴她說已經救出了秦摘花,現在潛伏在望南山那邊的華夏特工,正在護送他返回祖國。
水暗影也是被那些特工給救回來的,發現她時,她就躺在地下古城出入口那兒裝死呢,渾身浮腫的嚇人,果露在外面的所有皮膚上,都長了細細的白色絨毛。
要不是在她躺着的旁邊樹上,用利器刻着她的名字,華夏特工還真不敢相信她就是美美的水水姐。
水暗影被人迅速護送過邊境的當晚,浮腫奇蹟般的消腫。
當她身上的白色絨毛,也都自然脫落後,她重新恢復了凝脂般的肌膚,並在凌晨時分就清醒了過來,看到了龍頭等人。
水暗影醒來看到龍頭等人時,是一種多麼激動的反應,陳斷玉記得很清楚。
所以她也希望,龍頭會忽然出現。
老天爺滿足了她--就在陳斷玉擡手擦掉腮邊的淚水時,病房門開了,一個比以前更加消瘦,腰身更加佝僂的老人,從外面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無論龍頭現在正承受什麼樣的痛苦,無論他的腰身佝僂的有多麼厲害,但他總能給任何人,他就是一座永遠也垮不掉的高山!
條件反射般的,看到龍頭出現後,陳斷玉馬上就從病牀上跳起來,嘎聲問道:“有他們的消息了!?”
龍頭沒說話,只是看着她。
陳斷玉那張英挺的臉上,驀然散發出的紅色,隨着龍頭的默不作聲,迅速消退,繼而變成了慘白。
“斷玉,你先出去吧,最好是去街上散散心。”
龍頭緩緩看向了水暗影時,淡淡的說:“有九幽王在,陸寧絕不會死的。”
陸寧不會死,那麼秦摘花就不會死。
這就是龍頭想表達的意思。
當然,也僅僅是安慰她的話罷了。
陳斷玉沒說話,輕咬着嘴脣點了點頭,快步走出了病房。
這是川南的縣醫院,門外走廊內,站着好幾個身穿便衣的特工,看到她出來後,都不約而同的點頭致意。
陳斷玉卻像沒看到那樣,信步走下了樓梯,很有夢遊的嫌疑。
此時正當午,大街上車流穿梭,綠樹成蔭,人行道上好多飯後散步的年輕人,個個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醫院的左邊,是一家髮廊,門口的音箱中,正播放着時下最流行的歌曲。
陳斷玉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才能斬斷對秦摘花的思念,跟擔心。
茫然站立了片刻,她走進了髮廊中。
一個把頭髮搞成無比非主流的小夥子,馬上就迎上來,熱情的打招呼。
“我要一個板寸。”
陳斷玉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鏡子裡那個戴着黑眼圈、無比憔悴的女孩子,對小夥子輕聲說道。
“啊,啥?”
小夥子愣了:這位大姐雖說不是那種貌美如花般的嬌滴滴美人兒,而且氣色也不大好,可她卻有着一般女孩子沒有的颯爽英姿,一看就是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
都強成這樣了,咋還要理個板寸呢?
難道說,她渴望自己變成一個男人?
還是她被男人甩了,心灰意冷下,想剪斷這三千煩惱絲--就在小夥子本能的想到這兒時,陳斷玉又淡淡的說:“我要一個板寸。”
“哦,好的,好的。”
小夥子趕緊點頭,給她披上白被單,拿起了剪刀。
陳斷玉閉上了眼。
陪護水暗影的這幾天內,她幾乎都沒睡過:極其強烈思念那個生死不知的愛人,是一種什麼滋味,只要看看哪怕是昏迷中,也在哭着喊陸寧的水暗影就知道了。
水水姐,那麼要強的女人,都被愛情給折磨成那樣了,更何況向來不善言辭的陳斷玉?
她好像就閉了一下眼,就聽到小夥子低聲說:“姐姐(東北人都很有禮貌的,不是喊姐姐就是喊哥哥的),您看看還滿意嗎?”
原來,陳斷玉閉上眼後就睡着了,足足一刻鐘的時間。
陳斷玉睜開眼,看到鏡子裡端坐着個小夥子,儘管臉色還是有些憔悴,不過卻帶着陰柔的帥氣。
“很好,我很滿意。”
凝視着鏡子裡的自己,陳斷玉看到了秦摘花,直到小夥子再次提醒時,才點了點頭。
“呼,您滿意就好。”
不知道咋回事,平時很油嘴滑舌的小夥子,總能從陳斷玉身上,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不敢讓他再賣弄口舌,趕緊給她掀下了被單。
陳斷玉站起來,再次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凝望片刻後,才擡腳走出了髮廊。
你還沒給錢呢!
小夥子擡手,張嘴剛要喊出這句話,卻又不知道爲啥,嘴巴動了動,就任由陳斷玉去了,隨即苦笑着輕輕抽了自己嘴巴一下,低聲罵道:“草,你今兒這是咋了,咋就害怕一個女人了?”
小夥子自言自語的話音未落,就聽到有人說:“對不對,我忘記給你錢了。”
他趕緊擡頭,就看到那位讓他無故忌憚的姐姐,又回到了門口,拿出一張百元鈔票,放在門後的櫃子上,轉身就走了。
姐姐,您只是理了個板寸而已,用不了這麼多錢的--小夥子趕緊拿起那張鈔票追出去時,陳斷玉已經走出了老遠。
可能是理掉三千煩惱絲的緣故吧,陳斷玉的心情好了很多,卻依舊不知道該去哪兒散心,就這樣信步前行。
“老侯,老侯,你別拉着我!我必須得告訴所有人,趕緊撤離縣城!再晚了,就來不及了,地震隨時會發生,火山隨時會爆發--這是足足二十萬人的性命啊,怎麼可能因爲他戚光宗一個人,就這樣白白死去!”
就在陳斷玉走到一個路口時,就看到兩個男人拉拉扯扯的,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手裡還拿着個擴音小喇叭的男人,極力掙着另外一個人,聲音裡帶上了哭腔:“老侯,姓戚的不相信我,咱們可是共事多年的同事了,你啥時候見過我王彥梧胡說八道,拿這種大事來妖言惑衆了啊?”
“老王,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做事要注意手段,你在大街上這樣咋呼,人家只能把你當瘋子,沒有誰聽你--哎、哎,你誰啊你,幹嘛抓我!”
老侯正極力勸說王彥梧呢,卻忽然被人抓住肩膀推了出去。
“你剛纔說什麼?”
陳斷玉纔不理會老侯,擡手就採住了王彥梧的衣領子,雙眸圓睜啞聲問道:“有地震要發生--什麼時候會地震,火山什麼時候爆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