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出……”
“呃,大王!”
“嘿,就等你這張大王了,我炸!”
……
伴隨着“哐啷哐啷”的搖晃,蒲素在硬座桌子邊無聊地看着同事們打着“爭上游”。
在這節夜行綠皮火車車廂裡,都是胸口彆着一枚集團徽章、身着定製西裝的同事,此刻三五一堆湊在一起有的打着牌、有的聊着天。
離過年還有半個月,到首都的車票異常緊張。
這是蒲素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威逼莫權和勁鬆合力才弄到的車票,數量實在是太大了。另外還有六張臥鋪,大老闆和金老師他們幾個年紀大的在那裡休息。
集團趕在年前要在首都召開一個發佈會,屆時還要接受業界專家的問詢答辯。研究所那邊的具體情況蒲素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這個發佈會對集團意義重大。
隨車行李裡光文件資料就裝了十幾個大紙箱,還有其他很多必要的設備和物品。列車車廂裡按規定不允許帶這麼大體積的行李,但是資料非常重要,不容有失。
蒲素最後還是找到莫權,還沒開始檢票就把隨行物資直接帶上車廂,安頓好了。
車窗外漆黑一片,只有經過幾個小站時,偶爾纔會看到外面一些冷清的燈火。
已經半夜了,天亮纔到首都。蒲素又看了一會牌局,實在是覺得索然無味,便靠在椅背上把眼睛閉上打個盹兒。
……
那天晚上雖然做好了部署,他和樑慶往前走的時候兩人心裡多少都有點忐忑。
畢竟真要是有什麼狀況,等支援來,肯定是來不及的,幾秒之內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只是箭在弦上,兩人也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一邊不自然地說兩句話以掩飾緊張。
越走越近,馬路對面王宗羲帶着的人,原本都蹲在地上,這時候都開始站起來了。
前面那夥人中有人注意到對面的舉動,衝着人堆說了幾句,那些人接到提示後紛紛擡頭,也都注意到了情況有點不對。
這時王宗羲向着蒲素他們揮了揮手,然後開始過馬路,八九個人跟在他身後
“什麼情況?”計劃的時候,說好的是等蒲素和樑慶到了以後看情況再決定,畢竟之前還確定不了那幫人是什麼來路。
只是現在王宗羲開始主動接近對方,蒲素和樑慶雖然吃不準怎麼回事,也被這種氣氛影響到,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前加速小跑,後面的勁鬆一看,也跟着往前加速。
這時候如果從高處往下看,就是兩股箭頭往一處匯合,但是留了一條後路給對方,這也是蒲素他們特意這麼安排的,沒有安排後路包抄。
畢竟不是生死之仇需要死磕,假設一旦事有不諧發生衝突,對方有後路,被他們衝了散開跑是最好的結果。
看到蒲素這裡的陣勢,前面那夥人表面上看起來也沒有太過慌亂,其實他們也沒辦法做出其他反應。
掉頭跑?那個年代不可能有那麼慫的人。直接衝上去打?也是莫名其妙,都搞不明白怎麼回事。
所以十來個人只是面朝四周戒備地站着,他們心裡多少也清楚,來者不善……
混戰一觸即發。
王宗羲原本就在馬路對面,和他們距離很近。蒲素他們還沒到,已經看到他衝到那夥人裡,高高地跳起來一個蹬踢,把一個人踹的直往後退。
這時蒲素他們也到位了,剛要往裡衝的時候,派出所彈簧門上掛着的檔風棉布簾子從裡面掀起,門裡出來一個人,連忙衝進已經開始廝打的人羣裡大喊:“別打了,別打了,都是自己人。”
蒲素和樑慶他們還好說,還沒動手呢。那邊已經打起來的哪這麼容易停下,剛出來的那人在混戰裡猶如救火隊員,大叫着“別打了,停停停”,連着拉開了追打的好幾對,打鬥才慢慢停止。
這還就只是馬路對面的人動了手,蒲素和勁鬆這裡的人還沒動,王宗羲那邊有心對無心,停手前壓制的對面已經要潰散了。
從門裡出來的人,蒲素他們一眼就認出是莫權了,所以這邊都沒動手。王宗羲那裡已經打上了顧不得看,後來看到莫權擋在當中拉架,也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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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海雲也從裡面出來了,身邊還跟着一個人,這個人蒲素仔細一看就認出是之前被他們暴揍的一個。
正搞不清楚情況的時候,莫權走過來問蒲素帶煙了沒有,蒲素摸出兩盒給他,莫權拿了煙拆開在場中開始散煙,雙方不管認不認識都遞了一圈。
嘴裡一邊說着“都是朋友,都是朋友……”遇到對方几個人時,還和他們說幾句,顯然是認識。
王宗羲這時一邊掂着腳甩着腳脖子,一邊帶着人走到蒲素他們這邊。
“怎麼了,沒事吧?”
看到他的樣子,蒲素關心了一句。
“早知道要打架,今天出來就不穿皮鞋了……”
王宗羲還在不停的扭動腳脖子,大概是剛纔動作過猛崴着腳了。
“剛纔怎麼回事,我們還沒到,你那裡就動手了?”
蒲素不得不問王宗羲,感覺他太沖動了。
“你看到那個平頭穿毛領子夾克的鳥人了嗎?,跳舞打起來的時候他就在。後來……”
原來王宗羲到馬路對面,蹲下來仔細看了一圈以後發現,這羣人裡就有之前和他們打過架的。
那個毛領子跳舞的時候就和他對打過,後來跑了,然後發生二次衝突的時候這個毛領子沒在,所以蒲素沒認出來。
王宗羲在暗處認出來以後,知道這夥人肯定是對方喊來的,覺得沒必要按照計劃讓蒲素他們先過去試探了,擔心他兩吃虧。於是就衝着他兩揮手警示,帶着人先過去打了再說。
蒲素和勁鬆、樑慶幾個在聽完後都覺得王宗羲處理的果斷,既然已經知道對方來歷了,那肯定先下手爲強,換成他們也一樣。
要是等蒲素和樑慶到了,對方先認出他兩,難說不會先吃個虧。就算後面找補回來,之前的虧還是已經吃了,不划算。
好不容易散完煙的交際達人莫權這時也帶着兩個人過來了,還是他的一貫風格——人沒到聲音先到了。
“還好我出來的及時……差點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說完話人才到跟前的莫權,衝着他們嬉皮笑臉的指着他身邊的兩個人說:“我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們同年兵,海軍,剛退伍回來……”
之前莫權和李海雲從灰姑娘裡出來,跟着警察到了向陽路派出所,剛進門還沒開始問話,李海雲直接就亮出了退伍證。
每年退伍季,在安置前退伍兵都多少會惹點事,小夥們在部隊憋了幾年原本就需要釋放,再說工作也沒安排,整天確實就是遊手好閒。蒲素去年剛退伍的時候也進過幾次派出所。
搞笑的是退伍已經一年的莫權身上也揣着退伍證,一邊交給警察一邊委屈地說,對方几個人在衛生間堵住他羣毆他一個,還好被戰友發現……
沒一會兒能言善道的莫權和李海雲就坐在椅子上和警察一起抽菸聊天了,旁邊蹲着幾個不知道爲什麼原因進來的人,統統抱着頭。
過一會兒對方先前配合武警認人的也來了,莫權聽到他們回答警察問話後,發現他們居然也是今年剛退伍,他就上去搭話了。
人家雖然膈應他,不過看他在派出所裡很熟悉的樣子,也就勉強回了幾句。結果被他知道是從海軍剛退伍的,然後就開始發揮了。
“呃,你們這批兵裡有一個叫孟祥生的吧?”
“對,以前鐵中的,我同學,我們一年走的,我武警。”
“你們問問他認不認識我,我姓莫,莫斯科的莫,權利的權……”
“我知道他拿黨票了,前幾天到他家吃的飯,不過他幾個戰友裡沒看到你們……”
“哦,他是陸勤?和你們不在一起?你們是三級艦?什麼是三……”
“我們去年就回來了,他啊?我這戰友超期,跟你們差不多時間回來的。”
“你們伙食怎麼樣?聽說海軍上艦以後伙食標準很高啊……”
“扔爆竹的傢伙給武警抓到帶走了?抓的好,哈哈!”
沒十分鐘,莫權就和他們稱兄道弟談笑風生了。並且讓對方把他同學,那個孟祥生叫來,等會一起喝酒……
警察看他們都這樣了,也不管了,筆錄都懶得做。只等那個送到醫院驗傷醫治的回來,如果沒啥大問題就讓他們自己協商了。
外面那夥人,就是那個王宗羲盯上的翻毛領叫來的。他家就住附近,舞廳裡一看打不過他就去叫人了,準備一會舞廳散場堵住莫權他們。
等到人喊來了,看到灰姑娘門口都是武警,也沒敢過來,他一個人上去問了和武警在一起的戰友後,知道蒲素這裡被抓了兩個,還有一個自己人去醫院了,就帶人來派出所了。
而蒲素到現在也沒看到的那個被他揍了兩頓的咖啡色皮夾克,之所以沒在是後來到省立醫院去找頭被打破的戰友去了。
然後勁鬆叫來的人裡也有和對方認識的,互相打着招呼,散着香菸,這架根本是打不起來了。
其實原本也沒多大事,莫權跳舞的時候和那個現在還在醫院的海軍老兵,手舞足蹈之下肢體相互碰了一下,兩個人擡頭看看都不服氣就動手了。
打完之後莫權看保安來了,就想溜到衛生間去,哪想到一進去就看到裡面有剛打的四個人,趕緊轉身出來。順手摸了小賣部櫃檯上的菸缸,把追他最積極的那傢伙頭給砸破了。
後面的事情,蒲素他們都參與了。
沒一會兒,那個頭纏着繃帶的傢伙和咖啡色皮夾克一起回來了,頭上縫了八針,還好沒出大的意外。
莫權姿態也很高,沒有因爲這裡人多佔上風而跋扈,主動上去賠禮道歉之餘還表示醫藥費沒問題,他負責到底。
只有一個要求,等會帶着兄弟們一起去喝酒,他要擺個場面。
其實當時戰友裡,撇開家庭因素,個人經濟狀況最好的就是莫權。他每天交給車站黃牛幾張票,翻倍賣了利潤他拿大頭,就這樣票販子還要把他供起來。
另外他還和他二姐夫利用職務之便在車站外搞了一個貨運服務站,按件收服務費,特別現在是年底,莫權一天幾百的收入是很穩的。
最後蒲素把他們都帶到了王記大排檔,這麼多人也嚴重考驗了王大姐的接待能力。從隔壁攤位借桌子配椅子,好一通忙亂,蒲素帶來的30來號人才算安置妥當。
熱菜還要等一會,剛上了一盤花生米、幾樣涼菜大家就都舉起了杯,由莫權道歉開場喝了第一杯酒。
喝了幾杯後,蒲素看看時間,跟幾個戰友打了個招呼後主動站起來罰了一杯酒。
王豔快下班了,他還得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