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些傷心事可以和別人傾訴，得到家人和朋友的安慰。而有些悲慘實在是無法言說，因此就顯得特別慘一些。
對於臧欣欣來說此時此刻除了悲傷之外，還有深深的自責。
從小到大，她的經歷都算是剛剛好的那種。學校裡學習中上，和幾個早熟明豔的女同學相比不是最出挑。男同學私底下評選校花雖然入選，卻也不是排名靠前。
參加空乘招考，雖然在激烈的競爭中順利入選，到也不是最引人注意的那幾個。然後實習評分以及加入機組，都是和最好的相比差一點，但是比大多數人好一點的那種。
關於戀愛，在接觸蒲素之前她沒有想過。只是想着好好工作，多掙點錢孝敬父母。她也不知道怎麼了，會遇上這樣的人，碰到這樣的事。
心痛的還不是自己莫名其妙荒唐的短暫接觸就差點迷了路。而是當她決定卸下所有保護全身心去接受一個人，爲此丟了手中一直緊握的寶劍和盾牌。
一回頭，人沒了。
那個曾把她牢牢抱緊，讓自己覺得可以和他分享漫長一生的人帶給她的羞辱無法言說，痛徹心扉……
此時的臧欣欣看着蒲素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遞給了他一個信封。裡面裝着昨天購物的所有錢款和那一桌飯錢，蒲素交給她買單的一萬元她也全數退回了。
而那個男人卻裝着糊塗，不肯伸手來接。
……
“什麼意思？裡面是什麼？”
蒲素大概知道臧欣欣信封裡裝的什麼，他實在不想拿也沒臉拿。
中午大哥把白經理帶到了自己的倉庫，三個人在樹下用了個簡餐。然後帶他參觀了一圈倉庫，展廳，車間和庫房。庫房裡的洋酒不多了，都是留着自己喝的，早就一瓶都不賣了。今天他還是讓陳誠搬了一箱，回頭給送到白經理家裡去。
相比於服裝車間，白經理顯然對洋酒更感興趣，幾次詢價。開始蒲素沒合計好怎麼報價，後來一想索性原本就是自己不做了的業務，乾脆就報了個他之前拿到的底價，這個價格是純粹的底價，不包括運費以及其他雜費。
價格之低顯然出乎白經理的預料之外，得到絕對正品的保證後，就要和蒲素談交易量和方式了。大哥既然在，蒲素也直接乾脆開了天窗說話。底價就是這樣，看他白經理給他和大哥賺多少。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我給你單位開多少發票都行，賺五毛還是賺一塊你說了算。
比如底價200告訴你了，你讓我給單位發票開400，那麼兩百的利潤，你瞞不過我。但是這利潤裡你願意分我多少，你自己說，到賬了直接把你的部分退給你。
和白經理這種談慣了採購業務的人沒必要扯皮，而且有大哥在場也有個大家都是自己人的藉口，談價格沒意義，你覺得能給我掙多少直接說。
白經理大概也沒想到蒲素這麼爽快，沉吟了一會報了一個他們之前進貨的價格。蒲素一聽他的意思無非是不能高過原來進價唄。所以他也不說話，等到白經理自己說對半分，他才說這事沒有大哥牽線自己也沒這個運氣認識白經理。所以……他這一停頓，白經理還以爲要三一三十一呢。結果他說白經理很上路，一半就一半，過他會和大哥分這一半的利潤。
大哥這時就說不行，無功不受祿。蒲素就說不要不行，不要這單他也不做了。白經理也說哪怕小蒲不提，他都考慮了大哥的部分。真要是大哥不拿，他們這生意不做也罷。
這個業務對蒲素來說是有當無，做一單是一單。給阿豪打個電話或者是之前進車的那幾個人去一通電話都能搞到。而且白經理他們也是一年就採購一兩次，一點也不麻煩。就是要換開發票存在一個稅金問題。
這個業務賺到錢了無非也是給他應酬交際花掉了。他的格局和之前大不一樣，洋酒這個讓他起家的業務現在已經是完全看不上了。
其實他這個時候是守成心思太重，安於現狀。服裝品牌完全就應該趁熱打鐵全面鋪店，當時的鋪店成本還很低。相比成本，日後進入資本市場這方面的回報就太大了。
可惜他不懂，身邊也沒人懂。
他身邊沒人可用。他也不是個放心別人的老闆。尤其是經歷過首都手下譁變以後，他也只是想着經營好現有的，沒有其他野心。如果當初不出那檔子事，也許會不一樣吧。
很多事情都需要知識和專業儲備。光靠膽子大，敢想敢做或者運氣好終究是長久不了的。只會錯失良機或者早晚會一腳踩到深坑裡。
這邊基本妥了以後，白經理表示回去會給他傳真一份清單，讓他做一份報價給他，然後剩下的交給他操作。
大哥這時候主動問起制服加工這一塊。昨天大哥已經開竅了，這時說原來的質量不好，釦子總掉，褲子開線，所以沒人願意穿，這嚴重影響了……因此，他代表廣大職工建議更換原供應商。
這個方面的環節大哥熟悉，而白經理權重比較低。然後大哥和白經理一番密謀，也有了一番計較。蒲素這個過程裡沒插話，反正制服生產現在對他來說工藝完全不是問題。只要制好樣版，剩下的就是無腦加工。人不夠就招人，而且也不是和現在品牌一樣天天要生產。真要和公司簽了協議，也只是一個批次交一次貨。
最後蒲素才提了臧欣欣的事。所以明明名義上是因爲辦這事纔來往的，到最後主題都歪了十萬八千里了。白經理一經提醒立刻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那邊接通後，他捂住聽筒再次問了一下臧欣欣的名字然後報給對方，讓那邊安排下培訓。那邊電話裡重複了一遍臧欣欣的名字，白經理就說對，現在在哪個乘務組飛哪條線。然後說國際航線缺人，先給她這樣的優秀乘務培訓了轉航線，讓那邊儘快安排。
電話全程蒲素在場，所以他也是放了心。等會要去臧欣欣家，有個回覆他也有點底氣。畢竟起碼在這件事上他還是靠譜的。
接着大哥和白經理一起回單位搞事情去了。將以大哥率先用部門名義發難現有加工廠家爲由頭，哪怕暴力損毀幾件制服作爲反面樣品的預案都有。
大哥對制服這件事情尤其上心。因爲他發現在這塊他的部門難得有些發言權，後來幾天一看到蒲素就埋怨他自己一直沒想到，怎麼蒲素也不提醒他。
問題是蒲素也沒想到啊。
和公家打交道的經驗不豐富。沒想到隨便哪個環節都有機會。其實瞎子要是搞個航空餐配送也能安排上，他搞餐廳就算走歪了路。真要是在候機樓裡賣麪條也賺的盆滿鉢滿了，只不過一個蘿蔔一個坑，裡面的商家個個來頭不小，後來者想把別人擠出去哪有那麼簡單。
當時機場派出所所長是大哥真正的戰友，不是都當過兵彼此之間稱呼的那種戰友。而是真的一起服役，從新兵蛋子就在一起的戰友。青島人，很豪爽，和蒲素吃過好幾頓飯。蒲素當時就想，自己在機場不管幹了什麼，肯定都是前腳進去後腳出來。
機場是個小社會，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講起來真是個好地方。
看着臧欣欣冷漠的表情，蒲素有點不是滋味。昨天還……今天就這樣了。不過也沒啥好說的，自己確實是心急了。
對女人他這幾年一直有些喜怒無常隨心所欲。擱現在是要批判的。
他問臧欣欣接到電話了嗎？臧欣欣這時臉上纔有了些表情，眉頭一皺問他什麼電話？這時蒲素才說了之前和白經理見面的事情。
臧欣欣聽了半天沒有說話。她心裡在想面前這個鳥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是爲了得到自己的……昨天一天代價也花了不少。她還是上午去銀行拿了儲蓄才按照購物小票的金額塞到信封裡的。說實話有些肉痛，她也向來不是大手大腳的女孩子。
哪怕他有錢，可是又圖什麼呢？並沒達到目的啊。明明只要再有點耐心，發生什麼都是很自然的，她自己本身來說也不是排斥，而是還不適應。
昨天賭氣說不想調動了，那也是對他失望透頂，完全不相信他了之後的氣話而已。沒想到今天還真的又幫她去跑這事了。這傢伙到底是要幹嗎？討厭死了。
蒲素站在她對面還在說着，當時電話裡怎麼說的，他都聽到了……而臧欣欣並沒聽進去，只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你電話響了……”
蒲素提醒她，讓她緩過了神。一看號碼是機場段位，她覺得大概是要她頂班這種事，於是接了起來。
“你是臧欣欣嗎？”
“我是。”
“之前飛XXX航線，XX乘務組，總共執行航班XX架次，飛行時間XXXX小時對嗎？”
“呃，你哪裡什麼事？”
“我這裡是客艙部，現在通知你明天上午九點準時去培訓基地……”
“我明天早上還有航班飛三亞……”
“嗯，你現在開始是脫產培訓……”
電話一掛，蒲素就問是不是通知她去培訓？臧欣欣點點頭。
蒲素心想這電話來的及時。心裡也是高興，畢竟有點成就感。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然後很老卵的要臧欣欣好好培訓，以後努力工作，不要辜負了他的期望。
這番話說的臧欣欣就有點想哭，然後就真的哭了。蒲素一看趕緊過去安慰，臧欣欣就很自然的靠在他身上。哭了一會哭累了，才問他爲什麼，爲什麼昨晚要那樣對她。
蒲素此時只能以裝酷，保持沉默來應對。
因爲除此之外他實在是無話可說。他能說只想儘快得手，你家太遠了懶得和你耗下去這樣的話嗎？
“到你車上坐一會好伐？”
他們在小區樓下，雖然是拆遷小區沒什麼人，給人看到哭哭啼啼也不好。而且臧欣欣這個樣子剛哭過也沒法回家。
蒲素摟着她到了車前打開車門，這次是開的後座門，兩人都坐在了後座。他夠到前面拿了車裡的餐巾紙給她擦眼淚。臧欣欣的鼻子很挺，李嘉欣那一款的挺直鼻子，當然整體是遠不如李美人好看的。哭過以後鼻子和嘴巴就呼出熱氣，搞的蒲素心猿意馬，乾脆一把又把她懷在懷裡，另一隻手輕拍她的背，好似在哄她。然後慢慢地開始失控，把他那個流程再次遊走一遍，而臧欣欣反應極其熱烈……
按理說經過昨天，如果蒲素想吃回頭草難度絕對很大。主動再去找臧欣欣只能是自取屈辱。而今天不同，是臧欣欣主動找他清算，把蒲素買單的錢還給他。而且她看的出蒲素很不想來，是硬着頭皮來的。她本來也是想把錢還給他就徹底結束的，只是蒲素所做的一切突然讓她又不服氣了，完全搞不懂。
一輪流程過去，兩人都沒說話。臧欣欣問蒲素再想什麼，蒲素說什麼都沒想。臧欣欣就問是不是因爲他的女朋友所以纔對她這樣。
起先蒲素不想說謊，保持沉默就很好。結果臧欣欣在他懷裡……他終於還是違心的說了謊。
“是的，我知道你現在恨我，但是我更難受。她在那邊我也沒法和她提分手，她一個人在那裡離的那麼遠，萬一出什麼事……”
“而我對你也沒有一個交代。你是個好姑娘，比我遇到的任何女孩子都好。否則我怎麼會帶你去我工作的地方？你可以去問問，我以前從來沒有帶過其他人去過我辦公的地方。你不相信嗎？我可以發誓……”
“不要說了……”隨後就是紅脣封堵。
令人窒息的一頓操作後，蒲素現在也有點懵圈，這完全脫離了他的計劃。現在他們又算是什麼關係了呢？他真的沒有設計過還有這個後續。
不過好在也沒啥壞處，起碼臧欣欣會覺得心裡是個安慰。在她看來自己也是個有擔當，負責人的男人。而不是一擊不中就轉而退走的人渣。
而且既然把話說到這裡了，那麼他有女朋友的事也是不用再討論了。只要她臧欣欣願意接受，並且看樣子還想和他繼續，對自己來說又何樂而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