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小的時候剛剛接觸自己家族的歷史的時候,就爲祖上之榮耀而感動着。那伏屍百萬、血流成河的慘烈正是他祖上胸前最明亮的徽章。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德川信成的父親就告訴他,我們德川家的男人,就該是這樣。我們德川家的男人,就是要做天下人!
他已經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天的到來,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指點江山君臨天下,甚至夢醒之後都還會激動得手指顫抖。
終於這一天來臨時,他反而無比的冷靜、沉穩。因爲這一切都是按照他所編寫的劇本在走,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本多秀樹帶領着他的親兵護衛在他的四周,不時的用手中的太刀向地上的屍體斷喉。這是爲了避免有人裝死,所以德川信成一路走去都是無驚無險。
走在德川信成身邊的是老麥克等自由聯盟骨幹,大約二十多人。他們當中有像老麥克一樣的銷售員,有商人,有律師,有工頭,還有學生。就是這些人在領導着整個自由聯盟,他們是自由聯盟的精神領袖。
自由聯盟能夠發展到現在這種規模,老麥克等人居功至偉。當然,自由聯盟越來越大之後他們管理起來有點力不從心了,靠人際關係拉攏似乎非常吃力,但是老麥克他們都相信這場勝利將讓自由聯盟空前團結起來,因爲他們將共同打破舊有的秩序。
鼓動那些底層民衆的情緒,他們都很有一套,因爲他們就是底層民衆中的一員。但是現在,老麥克他們都是臉色慘白手腳冰涼,有的已經嘔吐過幾次了。
老麥克他們終究還是太單純了,這次政變的計劃,老麥克他們一直認爲是大家討論出來的結果。但是實際上當時開會討論時的節奏一直在爲德川信成所把控着,德川信成並沒有自己主動提出來過什麼,他巧妙的設置着話題和走向。然後讓老麥克他們提出來。
這樣一來就讓老麥克他們非常有代入感和成就感,他們都覺得這是他們的功勞,他們都是有能力改造這個國家的。但是實際上,德川信成太瞭解他們這些人了。
他們這些人不傻。有思想,有覺悟,但是都太單純,根本就沒有玩政治的能力。而且一個個都是隻會提出問題的人,具體解決問題就都傻眼了。
有這麼一個老鼠開會的典故,老鼠們在一起開會商量如何對付牠們共同的敵人:貓。會上大家各有各的主張,最後一隻小老鼠站出來說他有個好主意“我們可以在貓的脖子上綁一個鈴鐺。這樣牠如果來到附近,我們聽到鈴聲馬上就可以逃跑。”大家都贊同這個建議,但是誰去給貓的脖子上綁鈴鐺呢?
對於德川信成而言,如果不是德川信成給他們旁敲側擊的引導,老麥克他們不過就是一羣開會的老鼠罷了。
所以當看到死傷這麼多人的時候,老麥克他們全都膽戰心驚了。他們的精神思想全都放在構想以後的美好生活上去了,現在這種人間地獄般的慘景是他們想都沒想到過的。
這讓他們一路上走着都是戰戰兢兢,尤其是走在地上的屍體上時腿都是軟的。這導致他們的行進速度變緩。最後不得不德川信成在龍行虎步時還要拉慢步子等着他們。
德川信成面帶冷笑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這些人完全不可能阻擋自己的腳步,這個世界上。應該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擋自己了,東瀛建國乃是大勢所趨。
當走進阿波羅廳的時候,老麥克他們縱然是從屍山血海中走過來的,都仍然壓制不住心頭的顫慄。
阿波羅廳不算小了,建築面積兩千多平方米。像老麥克他們這種人,二十幾戶人家的房子加起來可能都沒有阿波羅廳大。
但是在這裡堆積着整整近千條屍體,讓這裡看起來十分的擁擠。三百皇家僧兵和八百忍者營的血拼結果,就是皇家僧兵全軍覆沒,八百忍者營剩下幾十人,十分慘烈。
近千條屍體彼此交疊着。完全取代了阿波羅廳的地毯。屍體泡在了血液裡,溼淋淋的,踩上去之後屍體和地面上的血液發出“噗”的擠壓聲。本來很普通的聲音,此刻卻讓人腿都軟了。
老麥克他們彼此攙扶着,免得在這麼多人面前失態,畢竟他們是戰勝者。是未來這個國家的主宰。
更主要的是,不能在原帝國大臣們面前丟臉。
帝國大臣們已經被忍者們抓了上來,幾十個人哆哆嗦嗦擠在角落裡,膽怯的偷看着成功的叛亂者們。他們不敢想象自己未來的命運,這一切來得太快,根本沒給他們做好心理準備的機會。
“查爾斯,你好嗎?”德川信成以勝利者的姿態,面帶微笑,從容的和這些昔日的同僚們打着招呼:“埃布爾,你看起來瘦了很多,新娶的小老婆很厲害吧?呵呵,巴特,作爲好朋友,你可得替埃布爾分擔一下。丹尼爾,好久不見……”
“哼!你們也有今天?”老麥克有點受刺激了,在自由聯盟裡他的地位可在德川信成之上。現在看德川信成這麼自然,他卻十分失態,他覺得用什麼行爲來挽救下自己的威嚴。所以老麥克厲聲呵斥着這些曾經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貴族官僚們:“我告訴你們,帝國變天了!從今以後帝國將是屬於我們的……”
“別急嘛老麥克。”德川信成似笑非笑的看了老麥克一眼:“泰勒大帝還沒有到,還是耐心等一等嘛。”
德川信成相信泰勒大帝一定會被柳生武藏帶來,他早就買通了皇宮的內侍,探清楚了皇宮裡的暗室地道,估計好了泰勒大帝的逃跑路線。所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泰勒大帝將會被柳生武藏擒來。
至於唐絕,就算沒死在十八銅人陣的圍攻之下,等他找到泰勒大帝最後到的地方時,也會撲個空,柳生武藏應該早就把泰勒大帝帶來阿波羅廳了。
所以德川信成一點都不着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老麥克冷哼一聲。他的心中對德川信成隱隱感到不滿。自從他們今天走進皇宮開始,德川信成的風頭就一直掩蓋着他,誠然,這是他自己表現太遜了。但是他作爲自由聯盟的領袖。德川信成就不該給予一定的尊重和……“配合”嗎?
“德川信成,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你的手下不是去抓泰勒那個狗皇帝了嗎?不是說萬無一失嗎?爲什麼還沒有來?我們自由聯盟的人可還在糾纏着三萬近衛軍,每多等一秒,就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憤怒的跳出來指着德川信成的鼻子叫道:“德川信成,你該不會是想背叛自由聯盟吧?”
他名叫弗朗西斯,剛剛二十一歲。正是最年輕氣盛的時候。帝都大學的大三學生,也是自由聯盟大學生裡的領袖。學生向來是最容易被煽動的人羣,也是最衝動的人羣,他們有一定的思想性,但卻不成熟,所以往往成爲流血犧牲的先驅。
弗朗西斯是老麥克的忠實擁躉,也是老麥克的急先鋒。老麥克也懂得點平衡之道,所以自由聯盟裡並不是哪一個勢力獨大的。比如老麥克就是以弗朗西斯爲代表的學生黨來平衡制約德川信成爲代表的貴族勢力。
在德川信成的刻意隱忍之下,老麥克覺得自己的平衡之道很成功。弗朗西斯則是愛上了這種跟貴族對着幹的感覺,因爲每次對着幹最後先讓步的都是平時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們。
但是年輕的他。完全沒有發現到,這一次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直呼我主公尊貴的名字!”
一杆鑲嵌着青貝裝飾的長槍如同長蛇般詭異的出現,“哧”的一聲刺入弗朗西斯的眼睛,而後就像菜刀切豆腐一般輕易的穿透了弗朗西斯的頭骨從後腦刺出了槍鋒!
弗朗西斯甚至沒有來得及慘叫,就已經被宣告了生命的終結。
本多秀樹人雖然長得並不魁梧,臂力卻是極大,單手將蜻蜓切猛然舉過頭頂,弗朗西斯的屍體就彷彿變成了一頂另類的旌旗。他的雙臂雙腿軟綿綿的晃盪着,鮮血順着他的腳尖一滴一滴的落到地面上。混入了地上那黏黏的血泊之中。
“啊……”自由聯盟的人們驚呼着後退了幾步,有的人甚至腳一軟就坐到在了血泊裡,嚇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老麥克同樣是心中驚恐,但是他作爲自由聯盟的領袖之一,作爲貴族加入自由聯盟的最堅定的支持者,他這個時候不得不挺身而出。厲聲對德川信成指責道:“德……,你的手下這是在做什麼?”
雖然聽起來是指責,可是有弗朗西斯這個前車之鑑,老麥克已經不敢直呼德川信成的名字了。他心中有着強烈的不安,他最怕的事情似乎已經露出了苗頭。
“你說呢?”德川信成冷冷一笑,此刻的他仍然是穿着儒雅的和服,但是卻已經變成了冷血的霸主,絕不是之前表現出來的風雅之士。
“你……”老麥克想要怒斥德川信成的狼子野心背信棄義,可是此刻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當初就是他主張的團結一切可能團結的力量,把貴族勢力納入到了自由聯盟之中,甚至連幾天之前唐絕都提醒過他,他還固執的選擇相信德川信成。
“想說我背信棄義麼?呵呵呵……”德川信成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意,眼中的輕蔑毫不掩飾:“愚蠢的屁民啊!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會讓你們來成立議會制約我吧?再說了,你們又有什麼資格來制約我?”
老麥克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原本仍然健壯的身軀不自覺的就似乎彎了下來,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德川家的忍者們和武士們沉默的拔出了鞘裡的刀或者手裡劍,鋒刃上的血液還未完全乾涸,看起來就像是鏽跡斑斑一樣。
他們無聲的移動着腳步,彷彿漫無目的卻又在無形之中將老麥克他們這些自由聯盟的骨幹們包圍在了中間。
“德川信成!你背叛了革命!背叛了自由聯盟……”一個憤怒的自由聯盟骨幹向着德川信成大吼着,他是一個工人領袖,然後下一秒他的頭顱就沖天而起,腔子裡血液彷彿噴泉般衝了出來。
“我們自由聯盟是不怕死的!爲了自由,我們……”另一個慷慨激昂的大學教授的頭顱飛了起來,他的身子猶然屹立不倒。
“自由萬歲——”又是一個農民領袖揮舞着雙拳,當他的頭顱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時候,他的拳頭還有有力的揮舞着。
一個又一個的自由聯盟革命者倒下了,當然其中也有貪生怕死的。一個商人代表直接就跪下了,舉起雙手哭喊着:“德川大帝萬歲!德川大帝萬歲!”
於是馬上有德川信成的家臣過去將他攙扶了起來,好生撫慰。有一個就有兩個,很快就有了一個接一個的領袖卑躬屈膝的向德川信成表達了效忠。
德川信成冷眼看着這些屁民們死的死降的降,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革命者之中最堅定的都已經死了。他仍然將繼續扮演着之前的角色,由剩餘那些投誠的革命者們一起把新政權建立起來,只不過那些變節者將會成爲德川信成的傀儡,再也不會發出屬於他們自己的聲音。
這個國家,將沒有人可以制約他這個重新建立東瀛帝國的第一任——天皇!
堅定的革命者,都已經倒在了血泊裡,身首異處。
變節者,驚魂未定又暗自慶幸的站到了一旁,他們至少暫時安全了。雖然以後的日子和他們之前設想的完全不同,但是沒關係,他們做傀儡也好,傳聲筒也好,只要站在德川信成這一邊,以後總好過從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