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轉動鎖輪。
季仲月打開家門,神色平靜安然。
她回來了。回到屬於她和他的家。
她做好了準備,告訴他,關於她內心隱藏的秘密。
離開近半月,屋子裡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發生任何改變。那天地上的一片狼藉,早已經被他清理的乾乾淨淨。
季仲月沒有換鞋,徑直走向書房。
打開書房門,季仲月走進擡頭,書架高處,屬於她的三樣物品安靜完好的擺放着。
季仲月搬過椅子,脫掉鞋子,踩上去將屬於她的那三樣物品一一拿下來。
她穿好鞋子,把椅子放回原處。看着書桌上的那三個物品——兩幅畫,一個禮盒。
季仲月的眼神充滿了溫情。她的視線從兩幅油畫像上轉移到禮盒上面。她打開禮盒,裡面,所有的內容被他完好重複的恢復如初。季仲月沒有看禮盒裡面的其它東西,她拿出最上面放着的首飾盒,打開它——胸針,一如它最初展示着自己美麗的模樣,沉靜的照亮着美好的光芒。
季仲月神色溫柔的注視着胸針,嘴角勾起溫暖的笑意。良久,她合上首飾盒,把它放回禮盒裡面,關上禮盒。
她把屬於她的這三樣物品認真的打包好,裝到一個結實的紙袋中。然後,她靜靜的看着書房,看着書房裡的各個角落,看着書房裡她最喜歡的那處“秘密空間”,看着她和他在書房裡溫馨甜蜜的回憶……季仲月淺淺的微笑,拿起紙袋,離開書房,輕輕的關上門。
季仲月來到臥室,打開衣櫃。裡面,屬於她的,他的,還有他們的衣物,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的疊放,擺掛在裡面。
季仲月取出行李箱,從衣櫃中拿出她自己的衣物,將它們一一放入行李箱當中。看着明顯稀疏空閒的衣櫃,季仲月忍不住的輕嘆一聲。
他喜歡給她買衣服,每次看到她換上他爲她買好的衣服,他總是忍不住的喜悅。他總是特別喜歡買那些成雙成對的東西,小到牙刷,漱口杯,洗臉毛巾……成雙的餐具,成對的水杯……大到情侶睡衣,情侶外套,情侶裝……他把這個家,從他一個人,變爲他和她,變爲他們的家!
季仲月的神情溫柔而悲傷。她看着衣櫃裡屬於她和他,他們的情侶衣物,緩緩的合上櫃門。她看着臥室,看着她和他一起擁抱安眠的大牀,看着她在他懷裡安心自在的沉睡,看着他對她寵溺溫柔的微笑,看着他們每一次甜蜜炙熱的親吻……季仲月微笑着流下眼淚,拉着行李箱,緩緩走出臥室。
她來到衛生間,來到廚房,來到客廳,她來到房間裡的每個角落,認真的駐足回憶。她和他的美好記憶,珍藏在房間裡的每一個地方。房間內的每一樣物品,都保留着他們甜蜜美好的相愛情景。
季仲月走到玄關,打開鞋櫃,收拾她的鞋子。她看向鞋架,看着她和他在一起擺放好的拖鞋。原來……竟是如此。
無論大事小事,無論驚喜平淡,原來,他一直都在保護她,陪伴她,擁抱她,給予他對她的,全部的,快樂和幸福!
季仲月打包好行李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從自己隨身的揹包裡,取出家門的鑰匙,把它放在茶几上。
她看着一旁自己收拾好的行李,一個箱子,一個紙袋。終究……到時間了。
季仲月的眼神裡有水光流動,她看着茶几上的鑰匙,輕語低喃道:“最後一次了……我……再見了……”
她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再次睜開雙眼,她的神色平靜安然。
季仲月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等待着華延清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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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鎖再次轉動。
下一秒,大門被猛然打開。
華延清站在門口,不敢置信的喊道:“滿滿!是你回來了嗎?”
季仲月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玄關,微笑的說道:“延清!我回來了。”
華延清的眼神中迸發出耀眼的光芒,他驚喜的喊道:“滿滿!真的是你!你終於回家了!”
他關上家門,大步走到季仲月的面前,緊緊的抱住季仲月。
華延清長嘆一聲,語氣低沉而沉醉的說道:“滿滿!我好想你!”
他放開季仲月,雙手緊握住季仲月的肩膀,眼神認真專注的注視着季仲月,緊張又擔心的開口問詢。
“滿滿!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裡?電話不接,信息不回!你根本就沒有回學校!也沒有回去宿舍!我到處都在找你!可怎麼都找不到你!”
“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氣!我知道你很難過!我知道是我的不對,是我那天說的話太讓你傷心了!”
“滿滿!我知道錯了!我向你道歉!以後,別再這樣不告而別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如果下次我再惹你生氣傷心,你想怎麼不理我,衝我發火,或者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別再突然的消失不見了!我真的很擔心,很擔心你!我找不到你,我真的都快要急得發瘋了!”
季仲月神色心疼的滿含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延清!讓你爲我擔心了!”
“我沒有不告而別!我只是,回家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有不得不回家的理由!沒有及時告訴你一聲,我很抱歉!”
“這些天,沒有接你的電話,也沒有回覆你的信息,我承認,是我有意爲之。最開始的那幾天,是我完全顧不上接,也不知道接了該怎麼和你說話。之後的幾天,我完全的平復了心情,但是,我還是不敢接你的電話。我仍然選擇逃避你,選擇逃避那天發生的事情。”
“不過,現在,我想清楚了。我不應該逃避,也不應該隱瞞。我選擇回來,當面親自和你坦白。”
華延清緩緩的問道:“滿滿!你要對我說什麼?”
季仲月微笑道:“延清!我們去客廳坐下來慢慢說。”
華延清:“好!”
他緊緊的握住季仲月的手,和季仲月走到客廳。
華延清這才發現,他和季仲月都沒有換好拖鞋。他,是來不及,顧不上。那,她呢?
華延清的心裡涌上些許的不安,這種不安,在看到客廳裡季仲月收拾好的行李箱和紙袋之後,被無限的放大。
華延清的內心下意識的感到恐慌。他一手指着行李箱和紙袋,語氣飄忽不定的問道:“滿滿!這個,是什麼意思?”
季仲月輕嘆道:“延清!我們先坐下來好嗎?”
華延清:“好!”
他緊緊抓住季仲月的手不放開,對季仲月微笑的說道:“滿滿!我突然發現我們回家後還沒有換拖鞋,你等等我,我去鞋架上拿拖鞋過來給你換。”
季仲月淡淡的說道:“不用了。之後……再說吧。”
華延清勉強的微笑道:“怎麼能不用呢?只是換個拖鞋而已,用不了多長時間的!我這就去拿,很快就好了!”
季仲月平靜的阻止道:“延清!我想和你聊聊!現在就聊!好嗎?”
華延清………………“好。”
他的手依舊緊緊的握住季仲月的手,絲毫不肯放鬆。
季仲月溫柔的微笑道:“延清!那天,你把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通通都說出來了。今天,我也想把自己內心深處隱藏的秘密告訴你!”
“我希望,你可以安靜的聽我說完,不要出聲打斷我的話。故事可能有點長,所以,請多一點耐心,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對你清楚的坦白。”
季仲月的神色平靜安然,她語氣輕柔的說道:“從哪裡說起好呢?關於我的過去——就從,我開始知道有'喜歡'這件事情,來開啓我的故事吧!”
“說起來,我真的算是一個相當無趣又無情的人!”
“上初中的時候,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既沒有和誰成爲朋友,也沒有真正融入到集體。我只關心我自己所關心的,其它的,我從來都不在意。也從來,都沒有想過主動去了解。平淡重複的日子,偶爾泛起的波瀾,就是我的同班同學,我的後桌——鄭曉!”
“那是我第一次,對我所謂的同學產生出反感的情緒。甚至,由反感轉變爲討厭!”
“他經常會做出一些讓人覺得很幼稚很反感的舉動,並且以此爲傲,總是樂此不疲的'欺負'我。我不想理會,他變本加厲。我出手反擊,他興趣高昂。”
“……終於,在一天中午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生氣的給了他一巴掌!那是我人生當中,第一次打人,還是一個巴掌!也是因爲那個巴掌,我和他的關係,出現了轉折。”
“我開始討厭他!非常的討厭!我覺得,我的身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人呢?幼稚,無禮,衝動,喜歡惡作劇。我當時真的非常的不理解。可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這樣對我的理由,居然是因爲想和我成爲朋友!聽到他這樣說,我都懷疑這是他的又一次惡作劇了。”
“可是,後來的日子,他的改變,讓我減消了我對他的討厭。我漸漸的,變的不再反感他,開始逐步的接受他,認同他想要和我成爲朋友的觀點。”
“……我和他的關係,再一次發生轉折,是在一個炎熱的夏日。那天,全年級的班級,幾乎所有人都在玩'潑水節'這個遊戲。我們班裡,只剩下我和他。我們兩個人在座位上閒聊,班裡的同學們漸漸的都回來了。大家熱鬧的說着'潑水節'遊戲的有趣,心情特別的開心!”
“我那個時候,正好站在教室門口附近。突然,鄭曉衝過來,抱住我轉了一個身。有人在教室外面,想對着我潑水。鄭曉爲了保護我,他的背部全都溼透了。而那個潑水的人,是吳斌!只不過,當時,我並不認識他!我和吳斌他們的交集,也是在後來才慢慢開始的。”
“從那一天起,我就和鄭曉成爲了朋友。漸漸的,我和他的同桌,一個女孩兒——馬雲月!我和她,也成爲了朋友。”
“……那是期末考試結束的時候了。鄭曉他,在學校的操場上,當着班級裡衆多同學的面,大聲的向我表白!我聽到他的表白,才恍然的明白了,原來,他對我一開始的惡作劇,還有他後來對我的保護和平日的關心,不是因爲他想要和我成爲朋友。而是因爲,他喜歡我!”
“這種'喜歡',我之前聽到別人說起過。可是,那都是他們的事情,與我無關。我只是聽見他們向我說起,但從未想過了解。我也並不理解這種所謂的'喜歡'的感覺……”
“所以,當我聽到鄭曉對我說,他喜歡我之後,我的第一反應纔會如此。我問自己,喜歡鄭曉嗎?答案是不討厭!我當時在想,我都願意和他成爲朋友了,那麼,我對他,也是喜歡的吧!所以,我答應了他的表白!”
“……之後,我和他在一起,有了一段短暫的溫暖的時光。我們會每天一起放學結伴回家,我們會牽着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會包容他的幼稚和衝動,我會允許他對我偶爾親密的擁抱。我習慣了他對着我撒嬌,偶爾還會對着我無理取鬧。我適應了他在我身邊,偶爾我感到疲憊的時候,主動的倚靠在他的懷抱。”
“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我和他,因爲一些無厘頭的,可笑荒誕的原因,分開了。他完全的站在了我的對立面,不相信我,惡意的嘲諷和挖苦我。而我的那位朋友——馬雲月。她編造虛假的謊言,對我充滿了惡意和虛僞。他們兩個,聯合全班絕大多數的同學,開始了對我長時間的惡作劇,孤立,冷暴力!”
“……好在,我有了唯一相信我的人,我的新同桌——莫馨語!她當時,還是一個害羞的靦腆的女孩子。可是,她會陪着我,她會鼓勵我,她會安慰我,她會保護我!那段時間,能讓我露出笑容的,也就只有莫馨語了。”
“再後來,他們來了!許濟洲,吳斌,何顧他們三個人知道我被孤立欺負的事情,來找鄭曉和馬雲月算賬。他們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打了鄭曉,揭穿了馬雲月的謊言,爲我正名,替我討回了公道!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許濟洲喜歡我!但我,並不喜歡他!”
“我還是不理解這種喜歡!完全無法感同身受!所以,我拒絕了許濟洲!可他沒有放棄,只是一味的說着,他會等我,他會堅持!”
“說起來,真的有很多人喜歡許濟洲。馬雲月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也算是受了他的無妄之災了吧。我和許濟洲的相識,是因爲喜歡他的女生的介紹。認識許濟洲以後,吳斌,何顧,也自然的認識,漸漸的開始熟悉。”
“……初中畢業後,我和許濟洲巧合的考入同一所高中學校。不太巧合的是,我和他依然不是同一個班級。但是,他對我的熱情和心意卻沒有發生一點改變。反而,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心意,一天比一天還要喜歡。”
“高中開始,我和同班的他們自然的成爲了朋友。孟君翼成爲了我的同桌,李欣蕊和李海康那個時候就在一起了,嚴素和木子箐也和我們相處的很好。只不過,他們一開始,似乎對許濟洲有所排斥。尤其是孟君翼,從他第一次見到許濟洲,他們兩個,就完全是水火不容的樣子。”
“他們都知道許濟洲喜歡我,在這方面,許濟洲表現的很是強勢和外露。他好像在和我身邊的他們宣告一樣,從他第一次見到他們,他就明確的告訴他們,他喜歡我,他在追求我!爲此,孟君翼他們,好像對許濟洲更加的排斥了。他們都希望,我不要答應許濟洲的表白,也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那個時候,我漸漸的發現,自己好像是喜歡上許濟洲了。我開始對'喜歡'這種感覺產生好奇和探究。我明顯的感覺到,我對許濟洲的喜歡,和對孟君翼他們的喜歡是不一樣的。但是,我也很清楚的感受到,我對許濟洲的喜歡,和許濟洲對我的那種喜歡,明顯的不是同一種感覺!”
“……我的身邊,李欣蕊和李海康他們兩個,就是那種戀人之間纔會有的喜歡!他們的喜歡,是平等的,是雙向的,是甜蜜的,是不允許外人涉足的。”
“我知道,許濟洲對我是這樣的喜歡,而我,不是!我的喜歡,很是淺薄,遠達不到那樣的高度,也給不了他想要的平等和雙向。”
“縱然,他說着沒關係,他不在意,他會更喜歡我,彌補我的那份對他的不平等。可我,還是再一次的,拒絕了他!我對他感到非常抱歉,但,也僅此而已。”
“後來……我和許濟洲還有孟君翼之間,我和他們,分別發生了很嚴重的矛盾。原本,我對他們兩個,都是有所歉意的。即使關係不如從前,即使我刻意避免與他們的接觸和聯繫,但是,意外或是緣分,我和他們兩個,再一次不可避免的有所接觸。而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了,原來,孟君翼喜歡我!難怪,他和許濟洲兩個人,會那麼的看對方不順眼。”
“……一次不算意外的機會,我,許濟洲,孟君翼,我們三個,當着李欣蕊,李海康,嚴素,木子箐的面,攤牌了。”
“孟君翼當着他們的面,正式的對我表白,並且讓我,在他和許濟洲兩個人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我當時冷笑着說,憑什麼?就憑他們喜歡我嗎?我爲什麼要做出選擇?他們兩個,我誰都不喜歡!誰都不要!我當場和他們兩個決裂了!正式聲明,從此以後,我和他們,再無任何關係!”
“……呵呵。大概是真的緣分未盡吧!也可能,是我心底裡還留存着對他們兩個的在意。他們再一次的出現在我的身邊。他們對我比以前更加的照顧,關心,熱情,真誠。我的心,漸漸的開始軟化,漸漸的開始,再一次的嘗試接受。”
“漸漸的,漸漸的,我和他們,他們和他們,我們,七人或十人,這個圈子,聯繫越來越緊,關係越來越好。”
“……直至快要畢業。他們兩個,忍不住的再一次問我,我的選擇,究竟是什麼?”
“我對他們說,等高考結束,我會給他們一個答案!”
“其實,我的答案,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生任何改變。我很謝謝他們喜歡我,但是,我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他們任何一個人。因爲,我對他們的喜歡,是同學,是朋友,但唯獨,不是戀人!我的選擇,就是我無法選擇!”
“……你看到的那些照片,還有他們兩個用心爲我製作的畢業相冊,都是我們離開學校之前的合照。高考結束後,我收到這兩份畢業禮物,驚喜又感動!……桂花樹下的三人合影,對我來說,是我們友誼的見證,是我對過去的美好留念,是我和他們兩個的正式道別。”
“我離開了我從一出生開始生活十八年的城市,我離開了我親愛的家人,我離開了我可愛的朋友。我微笑祝福的和他們告別,我滿懷留念的和過去再見。”
“我很感謝有他們在我的身邊,我很感謝他們兩個對我真心的喜歡,我很感謝是他們讓我懂得了'喜歡'的真正含義。”
“……我很抱歉,無論開始,還是結束,我對他們兩個,都只能停留在朋友的界限。我喜歡他們,是對朋友的珍視和在意。但唯獨,沒有心動!”
“我做好了準備,和他們道別,和他們不再相見。我做好了準備,迎接自己全新的未來。”
“……延清!這,就是我遇見你的過去!這,就是我和他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