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天下
弦月的話,他雖然不愛聽,但是並不是完全沒有聽進去,弦月說的話很有道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給不了小師妹幸福,他親眼看着小師妹爲了自己改變,受盡天下人的嘲笑,他親眼看着她爲了自己吃苦受累,不是無動於衷的,但是他不能心軟。
其實有些時候,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和絃月在一起的時間並不是很長,爲什麼會有那麼深的感情,就算是在一起,她也從來沒給過自己的好臉色,是那次的武林大會還是在天下第一樓呢?她對小魚說的那些話,讓他感覺,她是明白自己的,所有的人嘲笑着小魚的恬不知恥,也有人指責他的鐵石心腸,只有她,敢說出那樣的話,那樣的讓人震撼。
一直以來,他從來沒想過繼承白家的家業,這個地方,是他的根,可這裡的環境,卻一點也不適合他,再說了,白家那麼多的人,個個都是出色的男兒,任何人都比他更加適合擔當白家當家,只是老爺子認準了自己,如果不是弦月說的那番話,如果她當時說那番話的時候,自己不在,或許現在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每個人都應該承擔天生肩負的責任和使命,就因爲這個,他回到了楚國,就算是不喜歡,卻還是不得已堅持到現在,按照老爺子的吩咐接管了白家當家的位置,迎娶了陳家的小姐,他都快要忘記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了。
今天弦月說了那番話之後,他心裡也有同樣的感觸,陳若熙不是小魚,因爲他的拒絕,小師妹現在才能幸福,但是陳若熙,她的一切希望都在自己身上。
不是沒想過和她好好過日子,但是每每有這樣的想法,都因爲對老爺子的埋怨而放棄,她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每每看着她爲自己做的那些,他心裡也覺得愧疚,但是她不該那樣設計自己,那一次之後,他只覺得自己和絃月之間的距離再也拉不近了,彷彿就算是想念,也好像是對她的褻瀆。
現在,當他決定和她冰釋前嫌的時候,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白戰楓只覺得心裡的怒火蹭蹭的上冒,大有不可收拾的態勢,他早就和她說過,謹守本分,但是她似乎從來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白戰楓陰沉着臉,氣勢洶洶,下人們見了,嚇了一跳,紛紛躬身讓開道路,等到了陳若熙的住處,白戰楓被夜風一吹,整個人清醒了許多,狂涌的怒氣也跟着消了不少。
白戰楓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他現在要是衝進去,只會一個勁的指責陳若熙,他決定和她好好談談。
白戰楓在門口轉了一圈,守門的丫鬟發現了他的身影,吃了一驚,很快露出了喜色,跑到陳若熙的房間,這個時辰,陳若熙正坐在窗臺發呆,聽到咚咚的腳步聲,轉過身,看着急忙忙的丫鬟,眉頭皺起:“急急忙忙的,像什麼樣子?”
那丫鬟跑的很急,氣還沒有喘勻,小跑到陳若熙跟前,手指着門口的方向:“公子—公子在—”
話還沒說完,陳若熙突然站了起來,順着小丫鬟手指的方向走到房門口:“公子來了嗎?”
丫鬟盯着陳若熙,點了點頭。
陳若熙的嘴角上揚,直咧到耳根,提着裙襬,急急的跑了出去,春桃忙跟了上去,叫了聲:“小姐。”
陳若熙恍然回過神來,轉身看這春桃,摸了摸自己的臉:“春桃,我這個樣子還好嗎?”
春桃笑着點了點頭:“小姐怎麼都好看?”
陳若熙心情好,理了理自己的髮絲,這段時間,公子雖然每天都會回來,但是都住在書房,一直沒來她的小院,自大婚以來,他就很少踏足自己的小院,尤其是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他幾乎就不理睬自己了,就算她主動去找他,他也是避而不見,就算是真的見了面,也是埋頭處理公務,看都不看她一眼,讓人心寒。
白戰楓想了很久,正猶豫要不要進去,陳若熙已經到了門口:“公子。”
白戰楓轉過身,看着門口站着一臉狂喜的陳若熙,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他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人,對於陳若熙的感情,他註定是要辜負的。
白戰楓淡淡的嗯了一聲,從她的身邊經過,直接走了進去,陳若熙極力壓制內心的狂喜,保持冷靜,可眉梢眼角的笑意還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白戰楓走到房間,直接在正對着門口的桌前坐下,陳若熙隨後跟着,站在他的旁邊:“公子晚上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用晚膳了嗎?”
陳若熙柔聲問道,明媚的杏眸是濃的化不開的愛意深情,邊說邊給白戰楓倒了杯茶,遞到他跟前。
“已經用過了。”
白戰楓手指着旁邊的位置,示意陳若熙坐下。
陳若熙在白戰楓指定的位置坐下:“那我讓下人準備一些東西愛吃的飯後糕點。”
“不用了。”白戰楓想也不想,直接拒絕,陳若熙盯着白戰楓,臉上的笑容頓時將僵住,扯了扯生硬的嘴角,很快恢復如初。
陳若熙盯着白戰楓,這是她愛慘了男人,所以當初纔會不顧家人的勸阻,義無反顧的嫁進了白府,直到現在,遭受這樣的冷落,她還是不後悔的,至少能這樣看着,如果放棄這樣的機會,嫁給其他的男人,她一定會不甘心的,至少在外人看來,她是白家的當家主母,白戰楓是她的男人,這一點,誰也無法更改,就算江老他納了小妾,她還是妻,她在白府的地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撼動。
其實,有些時候,她反倒希望他能夠納妾,男人三妻四妾在她看來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她最不喜歡的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她不是那麼霸道的人,她雖然不喜歡鳳弦月,但是公子喜歡,她也不敢說些什麼,她不敢奢求她徹底把她給忘記了,但是至少,在心裡給她留一個位置,僅此而已。
白戰楓沉默良久,思忖着該如何開口,既然老爺子讓人把守薔薇小院,那他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算陳若熙不說,他要是想知道的話,老爺子也瞞不下去,他現在想知道的是,今日她在薔薇小院的那一個時辰,到底和絃月說了些什麼。
“你今天去薔薇小院了?”
陳若熙端着杯子的手僵住,臉上剛剛恢復的笑容瞬間僵硬,那雙滿是興奮和喜悅的星眸滿是瞬間被擔憂充斥,又很快被她強制壓制了下去。
白戰楓眼神如刃,盯着陳若熙,只一眼,就知道她肯定有事情瞞着自己,他說話的口氣並不是很重,他今天不想和她發生任何的爭執,努力平心靜氣,剛出薔薇小院那會,按着他的火爆脾氣,他一開口必定就是責罵。
“你和絃月說了些什麼?”
白戰楓間陳若熙不回答,繼續問道。
被白戰楓這樣的眼神盯着,陳若熙只覺得自己透不過起來,她找弦月說了些什麼,慌張是本能的反應,她今天找弦月姑娘,除了賠禮道歉,還有就是讓她離開,這樣的意思,在第三者聽來,很容易變成趕人,也事實也確實就是如此,她告訴自己明天就要離開,她是不是把這件事告訴自己了,然後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她身上了嗎?
“弦月姑娘和公子說什麼了嗎?”
陳若熙盯着白戰楓,小心翼翼的問道。
害怕惶恐之後,就是憤怒,很明顯,公子應該是從薔薇小院剛回來,每次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薔薇小院,那個時辰弦月姑娘應該就是在用晚膳吧,她到底和公子說了些什麼,陳若熙臉上的笑容全無,心底跳躍着的活躍,瞬間被人潑了把冰水,從頭涼到了腳。
白戰楓皺着眉頭,“弦月不是那種會在背後道人長短是非的人。”
陳若熙的心劇烈的抽動了幾下,像是有人拿着針尖在她的心口的位置用力的紮了幾下,看不出血,但是那種綿長的疼痛,讓她的臉一下子變的蒼白。
那樣肯定的口吻,這是他對她的信任,她的相公,她的男人,對另外一個女人無條件的信任,頃刻間,陳若熙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踐踏在腳底,她付出了那麼多,他對自己,似乎還是不屑一顧,什麼都改變不了。
“平白無故的,老爺子怎麼會把自己的親信調到薔薇小院,侍衛說了,傍晚的時候,你領着春桃一起去了薔薇小院,春桃剛進去沒多久就跪在弦月跟前。”
白戰楓沒有往下說,其實他今天前來,並非有意要給陳若熙難堪,只是這件事,他必須知道,而且如果陳若熙真的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警告一下,不單單因爲那個人是她認識的弦月,還有她現在尊貴的無人企及的身份,不是現在白楚的任何一個人能夠得罪的了的。
陳若熙卻不管這些,猛然站了起來,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一貫柔和的聲音有些顫抖:“公子今日前來,就是爲了問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