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天下
梨花山上的十年,與那些身形嬌小,動作迅速敏捷的動物賽跑,弦月的速度絕對是快如閃電的,黑夜裡,那素白的身影像是陣風,從身前吹過,眨眼了無蹤跡。
乞巧山上人來人往,人頭顫動,弦月在人羣穿越,像只靈活的兔子,轉身看着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白戰楓,還有緊跟的念小魚,嘴角上揚,劃出得意的弧度。
時過戌時,月老廟依舊是香火鼎盛,一眼望去,但凡是兩邊樹立着類似於解籤求姻緣這樣的招牌字眼,必定站滿了人。
妙齡少女坐於前,手心攤開,任由那眼神有點問題的中年男子,蹲着身子,用手託着,細細的瞧,這個時候,她們怎麼不說男女授受不親了。
弦月笑了笑,看着從身邊經過,一個個面帶春光的少女,怎麼看怎麼沒趣。
“女人,你給我出來!”
弦月正思量着去哪裡好,忽聽到身後一聲大喝,心咚咚快速跳了兩下,秀眉微蹙,怎麼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若是今晚跟着她們一起回去,必定成爲兩大高手過招的炮灰,若是呈口舌之能,白戰楓必定不是蘭裔軒的對手,可現在不同,多了個念小魚,她一定會被那兩個人捲入戰爭的。
弦月四處看了眼,電光火石間,驀然想到了好去處。
乞巧山的山道平坦,四處並無樹木,可從燕京城內到山腳,有一條偏僻的小道,樹木鬱鬱蔥蔥,十分茂盛,繞過這條路,再走一刻鐘的時辰,便可抵達燕京最負盛名的映江樓。
若是尋常女子,一個人自然不敢走這樣的羊腸小道,可弦月不同,她本就是在山上長大的,膽子大,又仗着有幾分功夫,再加上酒癮上來了,心裡着實想念那晚映江樓的一杯醉,要是再能從廚房弄幾個下酒菜,坐在屋頂上,簡直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了。
山中夜裡,冷風陣陣,嗚嗚作響,弦月越想越覺得激動,看着前方,舉步輕盈,十分迅速,兩邊皆是高聳入雲的樹木,枝繁葉茂,綠影蒼翠,星月皎潔,只灑出點點的銀光,漆黑的一片。
道路很窄,坑坑窪窪的,很不好走,不過幸好天公作美,這些天天氣晴朗,走起來十分方便,放眼望去,長在那些樹木旁的灌叢皆有半人高,比頂上的枝葉還要茂密,若是人隱藏在裡邊,必定很難發現。
山野間,螢火灼灼,草蟲低鳴,那翠綠斑斕的草叢中不時會有青色的,還有灰黑色的各種蟲子跳出來,一下子躍到自己跟前,弦月哼着輕快的小調,邁着輕盈的步子,權當沒看見。
走過前邊的石子路,繞過大街,就可以到目的地了,弦月眯着眼睛,她似乎看到那些香醇柔綿的美酒正對着自己招手。
心裡高興得意,一時忘了形,腳上不知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她走的速度是相當快的,身子前傾,本能的向前跌去,眼看着就要摔進草叢,她右手單指點地,左手一撐,縱身一躍,原是可以穩穩落地的,突然撐在地上的雙手,被一雙粘稠而又冰冷的手一拉,身子一墜,直接撲在了地上。
正中是生硬的石,磕在身上,應該會有點點的痛,可身下卻是軟綿綿的,不是軟綿綿的,但卻沒有石頭磕到身上那尖銳的刺痛之感。
弦月正思量間,忽聽到身下有哎呦的聲音傳出,再想到方纔那冰冷而又粘稠的觸感,慌忙站了起來。
翠綠的草叢,躺着渾身是血的男子,一隻手放在胸口,另外一隻手攔在外邊,雙腿筆直,向着馬路,想來剛纔自己就是被他的雙腿給絆倒了,身上的衣裳好幾處破開了,隱約可以瞧見幾道清晰明顯的血痕。
弦月四下看了一眼,並無人影,蹲下身子,手湊到他的鼻尖,氣息紊亂微弱,應該是受了很重的傷,弦月收回手,伸到一半,地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
滿臉鮮紅血跡,同樣都是硬朗的五官,卻沒有白戰楓的光明,那雙眼睛,黑暗深邃,寒冰般的清冷,縱然是身負重傷,卻依舊明亮,將這片與月光幾乎隔絕的天帝照亮,冰冷而又銳利,像是一隻隨時準備反撲的狼,只有動物還有受過訓練的人才有這樣的本能,防備警惕的讓人心驚。
那雙冰冷的眼眸盯着弦月的臉,凝視着她眉間的硃砂,彷彿要在中間劃出一道口子,讓她綻放出更加迷人的花朵。
“幫我一個忙。”
沾滿血跡的手突然扣住了弦月右手的手腕,那聲音,撕裂般的喑啞,寂靜的山野,寂靜的夜晚,低沉而有喑啞,十分好聽。
弦月斜眼看着她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沉默不語,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小心的倒了一顆奶白色的藥丸,遞到渾身是血的男子跟前。
那男子看着弦月,又低頭瞧了眼她手上的藥丸,冰眸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要?”
弦月看着那男子,笑着問道,見他還是不動手,旋手就要將東西手回來:“那就算了。”
說時遲,那時快,躺在地上的男子突然鬆開弦月的手,飛速掠過她手上奶白色的藥丸,放在口中。
“不怕我毒死你啊。”
弦月拍了拍手,笑出了聲。
那男子看了弦月一眼,眼眸不似方纔那本冰冷難近,很是肯定道:“你不會。”
弦月起身,繼續笑了兩聲,她確實沒有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和生命的癖好,轉身,扔下地上受傷的男子,就要離開。
“都說江湖中人俠肝義膽,姑娘不問什麼事就走,就那麼不願幫忙嗎?”
地上的男子撐起身子,看着弦月的背影質問道,那聲音,就像是他的眼睛,冰冷的不帶半點感情。
“我已經幫了。”
弦月轉身看着地上依舊清冷的男子:“剛纔你服用了可是千金難求的玄元丹啊。”
弦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她能出手,就是幫忙了。
是非之地,是非之事,是非之人,少惹爲妙,她隱隱覺得今晚發生的事情太過蹊蹺,是陰謀嗎?她也說不上來。
“時間緊迫,煩請姑娘告訴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意圖嗜兄殺父,篡奪皇位,時間就定在他兩日後的生日宴上。”
弦月聞言,頓住腳步,卻沒有轉身,雖然只在映江樓與燕宇樓有過一次接觸,不過她能感覺的出來,這個三皇子,應該是屬於那種典型的有賊心沒賊膽的人,這樣不要命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敢的。
他的勢力都在樊城一帶,禁衛軍,羽林軍只有皇上還有大皇子能夠調動,他哪來的勢力控制局面?安城,樊城的兵馬,根本就不可能進京。
身後的男子像是洞悉了弦月的疑惑一般:“我親耳聽見,三皇子與蘭公子在書房密謀。”
蘭公子?弦月突然轉過身,看着那雙清冷的眼,只覺得他這三個字咬的特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