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馬上就是四月了,嚴寒的冬天已經過去,鳳國地處南方,這個時候,草長鶯飛,生機盎然,空氣中的青草綠葉味,那是春天特有的氣息。
信陽殿內,依舊是冷冷清清的,天氣正好,陽光明媚的,只有帶着陽光氣息的微風,鳳久瀾和君品玉兩人坐在涼亭,陽光照了進來,正對着湖面,魚兒暢遊,清澈的湖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卻一點也不會刺眼。
月餘的時間,鳳久瀾瘦了不少,消瘦的臉上,瘦骨嶙峋的模樣,看着就讓人覺得心疼,蒼白的肌膚,早就沒有了任何的血色,他一身玄色的衣裳,身後是破芽的梨花樹,淺淺的笑容,虛弱的讓人心疼,他站在江邊,風捲起他的衣裳,整個人彷彿要被風吹走了一般。
君品玉坐在涼亭的圓桌上,靜靜的品茗,享受着此刻難有的陽光,看着站在湖邊的涼亭,溫潤的眸光,閃過悲憫的心疼,鳳國天下疼愛自己的妹妹,天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他們誰又知道,這兄妹兩,爲了彼此,吃了多少的苦頭,他們或許覺得鳳王和這鳳國的臺子高高在上,享受衆人膜拜,尤其是弦月,風華無雙,天下尊崇,可他們兩人,或許更願意想尋常百姓那樣,身體健康,安樂一聲。
“品玉,你說我還能活多久?”
鳳久瀾的聲音很輕,帶着微微的嘆息,背對着君品玉,所以,他並沒有看到,陽光下的那張臉,泛着近乎透明的白,白的沒有一點雜質。
鳳久瀾靠在柱子上,看着江面上那些自由自在的魚兒,乾淨如梨花般的眸光閃過淡淡的羨慕,因爲身體的緣故,對於自己,他一直都是無慾無求的,這些年,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想再見弦月一面,所以,每一次,病發的時候,就算是痛不欲生,他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這一次,他也很想活下來,看着弦月幸福,可忽然間,他卻覺得自己沒有了力氣,身上所有的精力,彷彿都已經透支。
君品玉站了起來,走到鳳久瀾旁邊,微疼的心,嘆了口氣,原本的他,對於生老病死,他早就已經看慣了生老病死,以爲自己不會再爲任何人心疼,可看到鳳久瀾這樣默默的支撐着,他卻有種哽咽的感覺,他們兄妹兩人,都太過不容易了。
“我沒有十分的把握,不過我會傾盡一切,讓殿下看着弦月幸福。”
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太過清楚,鳳久瀾,他想要的是什麼,弦月的幸福平安,最想看的到也不過如此。
“藥,已經配出來了嗎?”
鳳久瀾的聲音,就和他的人一樣,虛弱,乾淨,閉上眼睛,想象着他的模樣,便會不由的心疼,這個男人,是五大公子中,最爲善良的,而他所有的強硬,都是爲了自己的妹妹,這樣的兄妹情誼,常人或許很難理解吧。
“快了,這次應該可以成功。”
君品玉的信心滿滿,卻還是不敢保證,弦月的情花蠱已經和她的骨血融爲了一體,想引出來,談何容易。
“那我呢?品玉,我很想要活下去,就算飽受折磨,你說我能等到月兒的孩子,叫我舅舅的那一天嗎?”
說道舅舅時,鳳久瀾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笑意。
母后生下月兒之後,就撒手西歸,父皇呢,也爲此將她視爲仇人一般,這些年,她吃了那麼多的苦頭,現在好不容易擁有了幸福,她心裡一定覺得很難受吧,她是那樣的愛蘭裔軒,卻又比誰都要在意自己,做出今天這樣的抉擇,她一定會很痛苦吧,他的月兒,怎麼那麼傻,爲什麼要放棄幸福呢?就算是這次君品玉不做這些,他也根本活不了多久,如果陪在他的身邊,看着他虛弱而又痛苦的模樣,不是很難受嗎?所以啊,她的月兒,今後只要擁有蘭裔軒就可以了,把對他這個哥哥的感情,全部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和蘭王構建一個家,那樣,她就會幸福了。
“公子。”
陳若熙的心猛然一驚,整個人因爲驚恐,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公子他什麼時候來的?剛剛他和那個季允禮的話,他聽到了嗎?聽到了多少?那個季允禮不會被他發現了吧。
陳若熙勉強撐着身子走了出去,掀開營帳,極力想要壓制住內心的惶恐和不安,如果這一切,被公子發現的話,那她所有的一切,就都完蛋了,不單單是她自己,還會拖累整個陳家。
“公子,你怎麼來了?”
她柔柔的道了聲,聲音微微的有些顫抖。
白戰楓看了看陳若熙,橘黃的燈光下,臉色微微的有些泛白,那雙冷傲的雙眸除了往昔熟悉的溫柔,還有惶恐,白戰楓看了跪在地上的士兵一眼,走了進去,陳若熙看了眼地上的季允禮,鬆了口氣,放下帷幕,也跟着走了進去。
“剛剛那個是爺爺的貼身侍衛,他最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想讓我回去陪陪他。”
電光火石間,陳若熙很快編造了合理的理由。
“公子,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這裡,和你在一起,本來想瞞他這件事情的,又怕公子誤會。”
陳若熙盯着白戰楓,星眸如水,楚楚可憐。
“既然陳首輔身子不好,想讓你回去陪他,那你就回去好好陪陪他。”
白戰楓的眸光不復方纔的冰冷,雖然現在,陳若熙懷了他的孩子,可彼此都清楚,那孩子是怎麼來的?他承諾過給她的,他已經給了他,至於感情,他只有一顆心,那顆心已經死了,就算現在還活着,那也不屬於陳若熙。
一開始的話,他對陳若熙有着濃濃的愧疚,而現在,她對的所作所爲則在不停的消耗着他不多的耐性,她明明知道他對弦月的感情,還三番五次去找她,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他白戰楓要的是一個進退守禮的女子,他不能控制她的感情,同樣的,他也不希望有人來干涉他的。
“而且你現在有了身孕,江邊的潮氣重,呆在這邊對孩子不好。”
陳若熙聽他提起孩子,臉上微微一喜,走到他的身邊,“公子,這次我真的知錯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你這麼久沒回白府,我只是擔心,所以纔會找弦月姑娘的,最後一次,公子,就算爲了孩子,你不要和我計較了。”
她在這邊已經呆了好幾天了,就算是在軍營,想見他一面還是很難,就算是見了面,他也不和她說話,她知道,他還在因爲上次的事情生氣,因爲她找了鳳弦月,因爲她告訴了她,她懷孕的這件事情,她有錯嗎?她沒有錯,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更何況,她這樣做,都是爲了守護自己的家庭,這當然是最後一次,因爲西羅村就是鳳弦月的葬身之所。
“那公子呢?公子要和我一起回去嗎?”陳若熙擁住白戰楓,仰頭,看着他,一臉的期待,“爺爺也很想見見你呢。”
白戰楓掰開陳若熙環住他的手,臉上的神情僵硬,沒有絲毫的柔情,“弦月不在在,我要在這邊鎮守,明天我讓白棋送你回去,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還有軍務要處理。”
白戰楓說完,淡淡的看了陳若熙一眼,轉身離開。
“公子。”陳若熙看着白戰楓離去的背影,追了上去,可白戰楓卻連頭也不回,她緊咬着脣,一貫溫柔的杏眸閃爍着得意而又陰狠的光。
鳳弦月,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霸佔着公子的心不肯放手,西羅村,就是你的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