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5章
一行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完成了對金州地峽防線的巡視。而且這也僅僅只是走馬觀花式的參觀，真要了解這條防線的種種細節，起碼得在這裡待上十天半個月才行。
但饒是如此，這條堪稱工程奇蹟的防線已經是讓參觀者們大受震撼。對於首次來到這裡的白樂童、寧子敬等人來說, 過去所讀到過的文字資料遠不足以描繪出地峽防線的雄壯景象，延綿十餘里的堡壘羣所帶來的視覺衝擊，讓他們對於從未切身接觸過的戰爭有了更爲真切的認識。
儘管在這裡進行的最後一次戰鬥已經要追溯到好幾年之前，但空氣中依然能夠隱隱嗅到硝煙的味道。這並非他們的幻覺，而是因爲這道防線上的一磚一石，乃至每一寸土地，在多年的戰爭中不斷被火藥侵蝕所產生的特有現象。
這趟行程最後一站是防線東端的紀家堡，這也是地峽防線上最主要的大型堡壘之一。而專門爲地峽防線守軍所設立的英烈祠, 便修建在紀家堡的南側。
相較於三亞、舟山等地所建的英烈祠，這裡的建築規模並不算太大，算上祠堂外的院子也不到兩畝地，甚至比旅順口黃龍陵墓外的顯忠祠還小一點。祠堂內並未供奉神靈，而是密密麻麻的靈牌，在此地戰死的海漢軍人，其姓名、軍職都被鐫刻於靈牌上，接受後人香火供奉。
海漢在金州地峽與滿清對峙十餘年，期間戰事不斷，雖說海漢軍戰力遠勝對手，但刀槍無眼，戰事激烈時出現傷亡也是在所難免。而且後期雙方的戰場實際上已經擴展到防線以北，海漢軍主動出擊的時候也不少，沒了工事掩護，海漢軍的優勢就沒那麼大了。
這一處祠堂內所供奉的陣亡軍人，共計有兩千餘人，是過去二十年間海漢軍傷亡最大的一處戰場。如果說規模宏大的防線工事讓參觀者們感受到了戰場的肅殺氣氛，那麼英烈祠便是讓他們體會了戰爭的殘酷性。
“從我軍奪取地峽防線開始，駐紮在這裡的就一直是軍中的一線作戰部隊。你們所熟知的各支精銳部隊, 都曾經在這裡參與作戰。這裡所供奉的靈位，一多半也是這些精銳部隊的成員。”
上完香火之後，陳一鑫便向衆人講解這些陣亡軍人的情況。海漢軍的傷亡數字比對手少了不止十倍，但折損的作戰人員多是軍中精銳，所以代價其實也不算小。
但也正因爲這十多年的輪戰，在遼東戰場上錘鍊出了一批作戰經營豐富，能打硬仗，打大仗的基層軍官，這對於軍隊來說就是隱形的財富。時至今日，國防部仍會不定期調派部隊到遼東駐訓，以免有些地方承平日久，駐軍部隊失去了應有的作戰能力。
在金州的考察行程結束之後，白克思一行人乘船離開金州，沿遼東半島西岸向北行進，前往下一站蓋州衛，陳一鑫、陳平遼、劉尚等人也繼續陪同。
蓋州衛位於渤海灣的東北角，遼東半島與大陸連接處的西側，扼守着遼東平原與半島南端之間的陸上通道, 遼東主要河流遼河的入海口之一也在蓋州衛境內，所以此地的地理位置十分緊要。
大明在洪武九年時設立蓋州衛，隸屬於遼東都指揮使司，下轄五個千戶所。不過這地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淪陷於滿清鐵蹄之下，完全脫離了大明掌控，直到前幾年才被海漢奪取。
“當年我們攻打蓋州衛城，還是很費了一些工夫，光是準備工作就用了好幾年！”
在航程中閒着無事，陳一鑫便給年輕人們講起了海漢軍攻打蓋州衛城的過程。
事實上在海漢軍大舉北伐之前，蓋州衛便已經是每年對清襲擾戰的固定目標之一了。但明代所築的衛城頗爲堅固，清軍踞城而守，僅憑小規模的兩棲襲擾作戰還難以奪城。海漢軍往往是登陸之後架起火炮，對着城池轟上一陣，讓城內守軍不敢出城作戰，然後趁機劫掠周圍鄉村，連人帶貨一併擄走。
這其實與清軍入侵大明劫掠地方的戰術極爲相似，對大城圍而不攻，以搶劫資源爲主要目的。不過滿清可沒那麼厚的家底，三不五時被海漢軍劫掠，遷入一批移民就被搶走一批，多得幾年下來，滿清只能放棄開發這一地區，蓋州衛城附近自然也就慢慢變成了無人區。
這樣一來，蓋州衛駐軍所需的各種物資無法自給自足，只能依靠外部運入，維持這處據點的成本也隨之水漲船高。
海漢正是採用這種切香腸的戰術，用了好幾年時間，一點一點地削弱了蓋州衛的防衛實力。到後來大舉北伐的時候，錢天敦制定了一個專門針對蓋州衛的作戰方案，即跳過位於金州衛與蓋州衛之間的復州衛地區不打，直接攻打蓋州衛。
只要此地一破，滿清腹地與遼東半島之間最主要的陸上通道便被切斷，海上又是被海漢軍完全掌控，蓋州衛以南地區的守軍斷了物資來源，必然無法長期堅守。
錢天敦麾下部隊承擔了攻打蓋州衛城的作戰任務，有了多年襲擾戰的經驗，四千多人的作戰部隊和大量火炮輕車熟路地從海路投放到蓋州衛城外。這次的炮火轟城不再只是裝裝樣子，而是對着衛城西邊的寧海門和南邊的廣恩門轟了足足兩天。後來爲了攻破廣恩門的甕城，甚至還動用了炸藥。
經過四天的激烈作戰，海漢軍在蓋州衛城內外殲敵三千餘人，終於奪下了這座交通要隘。而清軍隨後的反應也正如錢天敦所料，在組織了兩次針對衛城的反攻均告失敗之後，蓋州衛以南的復州衛守軍爲了避免遭到南北夾攻，很快就主動放棄了地盤，向東遁入千山山脈，藉助山地的繁雜地形擺脫海漢軍追擊，撤向北方的滿清腹地。
如果按照傳統的戰法，要從金州一路推到蓋州，這三百多裡地有大大小小多個城池堡壘可供清軍設防，期間不知要打多少場硬仗才能清理完這片區域。但錢天敦的作戰方案卻前後用時不到半個月，只打了蓋州衛城這一場大仗，便將清軍順利逐出了這片地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