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智聽了這話，已經完全明白了何夕的意圖。
這歸根結底還是何夕對自己的又一次考驗，看自己是否有能力處理安全部目前所遇到的各種問題。
張千智從何夕這裡接手無間計劃後，如果對此重視程度不夠，轉頭就將其作爲普通任務交給手下去完成，而不是自己親自主持，那就無法迅速發現安全部在日常運轉中的問題，或許將會被何夕認爲是對自家狀況的關注度不足。
如果在發現了問題後，張千智卻沒有主動着手去解決，而是故作不知繞過去，只是臨時租幾條民船，抽調一些內勤人員去應付這項差事，那或許也會被何夕認爲是缺乏責任心的表現。
如果張千智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自作主張，沒有主動請示彙報，甚至爲完成任務而採取一些不合規矩的激進手段，可能同樣會被何夕視作不妥。
但好在他常年在何夕手下做事，養成了極好的習慣，接到任務後的每一步都踏踏實實，沒有衝動冒進也沒有避重就輕，該做的一樣不少，不該做的一點沒沾，倒還真沒什麼能讓何夕挑出毛病的地方。
張千智道：“大人，如果您的意思是要我們多拿功勞，以此來換回執委會的重視和支持，那倒是有不少法子。”
何夕道：“你理解得沒錯，但必須記住，安全部存在的意義就是執行執委會的命令，不管是無間計劃還是別的什麼行動，在具體的執行過程中，絕不可以繞開執委會自行其是，更不能走歪門邪道去解決問題！”
張千智道：“那如果我們要採取的手段對國家有利，而執委會不同意，那又當如何？”
何夕彷彿猜到張千智心頭所想，沉聲說道：“是不是對國家有利，這個判斷只能由執委會來做，而不能由你我個人評判。”
如果只是要達成贏得執委會重視的目的，當然有很多的方法，但其中肯定有些不合規矩的成分。而何夕的態度，就是告誡張千智不能在規則之外行事。
何夕繼續說道：“你肯定想說，當年執委會也沒批准無間計劃，怎麼我還是在私下推動了計劃實施。”
張千智沒有應聲，但臉上的表情已經默認了何夕的說法。
何夕道：“無間計劃的內容，執委會都是知情的，只是因其投入太大，週期太長，執委會認爲實現目標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纔沒批准。但實際上我以私人名義推動計劃實施，執委會也是知情的，而且默許了我的做法。”
“那時候各個部門的行事規則尚不完善，如今的情況已大不相同，此一時彼一時，三十年前的做法已經不適合現在的規則了。而有關重啓無間計劃的打算，其實在上半年的時候，我就跟執委會溝通過了，並不是我一時興起的決定。”
“你要牢牢記住，安全部這樣的特殊部門，是用來保障國家安全的工具，只能聽命於執委會，絕不可產生自我意志，否則非但不會對國家有幫助，反而會產生無窮後患！”
張千智雖然不能馬上理解這番話，但他見何夕表情十分嚴肅，知道這絕對是極其重要的告誡，當即也打起精神認真應下。
在效力安全部這二十多間，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何夕用這樣的態度來談論安全部的定位和行事規則。聯繫到何夕在此之前將重啓的無間計劃當作對自己的又一次考驗，張千智能隱隱感覺到，自己的恩師是真的在爲接下來的權力交接做準備了。
如果自己的表現還不夠好，那何夕大概也沒法安心放手對安全部的掌控。
但張千智還是有一事不明，何夕指定的接班人是龔十七，自己明明只是龔十七的繼任者，距離接管安全部還早，爲何要對自己強調這些意識。
他正感到疑惑時，何夕主動揭曉了答案：“我掌管安全部這三十年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可以說從來沒出過岔子，爲什麼？那是因爲我就是規則的制定者，而且我的個人利益跟國家，跟執委會的利益是完全一體的。”
“但從我手中接管安全部的人，在成爲規則的制定者之後，是不是也能遵循這樣的做法，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懷疑龔十七和你對國家的忠誠，也對你們的專業能力感到驕傲，但我還是不確定你們在接管安全部之後，能不能做到我所期望的程度。”
張千智張口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他還是又咽了回去。
他與龔十七既是同僚，又有師兄弟的情分，但在安全部繼任者人選這件事情上，他們又存在着競爭關係。在何夕面前出言評價龔十七，並不是一個合適的舉動。
何夕繼續說道：“龔十七擅長執行外勤任務，精通抓捕審訊，自他加入安全部以來，幾乎沒有失手的時候，指揮各種行動的經驗，更是無人可比。”
“他所接到的任務，不是難度極大，就是危險重重，正因爲如此，他的行事風格也是以完成任務達成目標爲先，爲此可以不惜代價，不擇手段，甚至是在安全部的規則之外行事。”
“龔十七是由我一手打造出來，讓他成爲了安全部最鋒利的一把刀，但今後沒了我這個執刀人，我怕這把刀揮出去的時候會有偏差。”
“你更擅長內政統籌，溝通協調，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我退休之後，擔當起監督者的角色。如果龔十七繼任後的做法，跟我剛纔所說的原則有偏差，那你就得讓安全部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張千智道：“但那個時候他纔是部長，如有衝突，我如何能轄制他？”
何夕緩緩說道：“就算他不聽你的，總得聽執委會的。如果連執委會的話都不聽，那就不適合待在這個位置上了。”
張千智默然半晌，這才躬身應下。
何夕擺擺手道：“你去吧，我該說的都說完了。”
何夕對自己這個兩個得意門生並不是百分百的放心，但在接管安全部的人選問題上，的確也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人了。
何夕現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給自己留下的攤子多加一層保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