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耿繼茂如何懇求,最終還是未能替滿清求得一條遼東方向的出海通道。這就意味着在往後的一段時期內,滿清想要與外界進行貿易活動,仍然只能依賴於海漢提供的渠道。
這也就意味着耿繼茂在舟山期間,與其他國家的會晤很難有什麼成果。畢竟別國想要造訪滿清,就必須先得到海漢的許可,才能穿過海漢控制地區,進入到滿清的地盤。
不過顏楚傑也沒有把事情做絕,對於耿繼茂提出的十五點要求,他還是答應了其中一部分,承諾會逐步放寬對邊貿活動的管制措施,讓滿清邊民能更便利地進入海漢領土打工。
之所以在這方面作出調整,其實本身也是來自北方大區行政長官陳一鑫的建議。
開發遼東需要大量的人力,而滿清輸送的跨境勞工,酬勞要比海漢國民低得多,可以大大降低當地的人力成本。
像鞍山、本溪等地的煤鐵礦場,如今都有數以千計的滿清勞工接受海漢的長期僱傭,已經成爲了當地礦工的主要羣體。
不過陳一鑫對於現有的外籍勞工規模並不滿足,他希望能夠從滿清獲得更多的廉價勞動力。
這樣既可以挖走滿清的青壯勞力,降低其戰爭潛能,又能滿足北方大區自身發展所需,實屬一舉兩得。
而滿清也希望通過這樣的合作,讓海漢逐步降低監管力度,更便捷地從外界獲取緊缺的物資。
清廷早就向陳一狠心表達過爭取重獲遼東方向出海口的意願,不過這種事涉及國家長期發展戰略,必須要由執委會作出定論,陳一鑫也不能獨自做主。
爲此陳一鑫才主動發出邀請,讓滿清派人出席舟山論壇,並且代爲安排了高級別的一對一會談。
耿繼茂雖未能達成最主要的目標,但多少還是有些收穫,也算是沒白跑這一趟,回去後對上頭也能有所交代了。
而代表大明與執委會會晤的嶽仕宗就沒那麼幸運了,他提出了關於改善兩國關係的二十條建議,統統都被寧崎以“不合時宜”、“難以實現”等理由給拒絕了。
嶽仕宗所提的二十條建議,基本都是站在大明的立場上,要求海漢放棄對某些爭議地區的控制,放寬對大明的各種制裁和限制,承諾不再對大明發起軍事行動等等,看似很合理,但在寧崎看來卻是逾矩的非分之想。
其中也包括了跟滿清類似的訴求,即從海漢手中重獲至少一條出海通道。
“我想提醒嶽大人,大明是戰敗國,一應待遇,在去年簽署的停戰條約中都說得很明白了。如今還沒過一年,貴國就想着要推翻之前的協議,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寧崎毫不留情地對嶽仕宗給予了駁斥,完全不給對方留什麼面子。
既然大明只派了個大使作爲代表,而不是朝堂重臣或王公貴族,說明大明對於此次論壇的重視程度有限,那也沒必要在這種級別的會談中浪費太多口水了。
嶽仕宗對於這種指責只能抱以苦笑,作爲長期派駐海漢的大使,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二十條一經提出,立刻就會遭受到海漢的駁斥。
但這些要求是由崇禎帝與內閣大臣們擬定,嶽仕宗只不過是個用來宣讀要求的喇叭罷了,根本就沒有資格影響朝堂上的決策。
對於這種純屬口嗨的做法,嶽仕宗確實也不是很贊成,因爲這樣做不僅很難收到成效,反而有可能會激怒海漢,導致不可預測的後果。
但嶽仕宗沒有能力去改變京城裡那些大人物的想法,他們覺得戰場上的失利,必須要在別的地方找回面子,而這樣一份措辭強硬的外交聲明,或許就是當下最容易實施的手段了。
哪怕最終沒有實際成效,也可以被當作大明朝廷面對強敵不屈不撓的表現,用作對內宣傳的素材。
不過寧崎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直接就把去年兩國簽署的停戰條約搬出來了,一下就把討論的餘地全部堵死了。
不僅如此,寧崎還反過來要求嶽仕宗,讓他督促大明朝廷加快戰爭賠款的償付速度。
去年雙方簽署的停戰談判中,涉及到的戰爭賠款數目巨大,大明一時無法全額賠付,只能是先欠着其中大部分,然後協商分期償還。
這自然也就成了套在大明脖頸上的一根催命繩,海漢時不時收緊一下,就能讓大明十分難受。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大明要想不給這筆錢,那就只能再跟海漢打一場。不過過去的經驗表明,跟海漢過招的次數越多,戰爭賠款的數目也會越大,而且只會增長,不會減少。
嶽仕宗也深知其中利害關係,在這個話題上自然硬氣不了,只能低聲下氣地表示大明會按照之前的約定,按時償付戰爭賠款。
最終雙方的會談成果幾近於無,唯一達成的共識,就是繼續執行去年雙方簽署的停戰協議內容,儘量避免再起衝突。
當然這在事後刊登在報紙上的相關報道中,大概就只是“雙方友好親切地交換了意見,並就共同關注的問題達成共識”之類的外交辭令,普通人不會想到兩國的實際關係其實已經惡化到互不買賬的程度了。
不過對於嶽仕宗來說,未能達成新的協議本就在意料之中,倒也說不上有多失望。
嶽仕宗認爲此行真正的收穫,並不在於這次與海漢執委會高官的單獨會晤,而是明確了海漢在現階段要重點對付的目標並非大明。
海漢這次大張旗鼓地組織多國政要前往日本考察,這在嶽仕宗看來,擺明了就是要把日本當作棋盤和靶場,讓各國近距離觀摩海漢是如何擺佈一個國家,並將其推進戰爭的深淵。
同時海漢還要藉此機會展示武器裝備的實戰性能,少不了又要向各國推銷一波。
大明雖然已經失去了當買家的資格,但嶽仕宗仍很關心海漢這些外銷武器的情況。他也很想看看據說購置了大量海漢武器的日本軍隊,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