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婆羅洲

7 婆羅洲

2月13日

楚劍功的汽船三天後到達婆羅洲,直奔蒙托拉杜。 這地方是幫會的地盤,卻沒什麼崗哨,想來承平日久,失了戒備。施策來過幾次,熟門熟路,帶着楚劍功一下子就找到了和順總廳所在。

和順會原先創業的十四家礦主,三條溝公司已經遷去了昔邦,其他的要麼被吞併,要麼遷走,現在留在和順會的,只有大港、坑尾、新屋三家公司,實際上也是大港一家獨大,大港公司的帶頭大哥謝祥,還頂着和順會總舵主的名頭。

謝祥正在和順總廳,聽說是清國的撫夷欽差到來,趕緊迎出來,臉上卻掛着半信半疑的表情。他們這些人的祖輩,大概是乾隆年間從大陸遷移出來,清朝對他們一直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怎麼會有個欽差跑來?

楚劍功帶着李鴻章,郭嵩燾,到總廳中落座,上了茶之後,楚劍功將自己的告身取了出來,交給謝祥驗過,謝祥連稱不敢,卻仔仔細細的看過告身,隨後將告身交還楚劍功,站起來深施一禮:“欽差大人,受小民一拜。”

楚劍功坦然受他一拜,隨後,李鴻章和郭嵩燾也與謝祥見過了禮。

幾個人坐着喝茶,聽謝祥介紹婆羅洲的形勢。

現在在婆羅洲西北部的華人,簡單來說,分成三股,蘭芳會在南邊,緊鄰着紅毛番,也受了紅毛番的官職,三條溝公司在北部靠東面,緊鄰着沙撈越蘇丹國,而大港公司處於婆羅洲的西北角上。

“大港公司現在有多少人口?”

“居民一萬來戶,礦工兩萬人,胡椒園的農夫五千餘人,其他都是老幼婦女,總計六萬人吧。”謝祥說着,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我們和順會沒有分家的時候,礦工就有五萬人,那是何等的興旺,現在,哎,真是……”

“恕我冒昧,”楚劍功說道,“當初爲何會分家呢?”

“二十年前,三條溝出了一個朱華風,當上了和順總廳的總舵主,本來按照和順會的章程,是各家礦山輪着坐,讓他當總舵主也沒什麼。但這潮州佬甚是可恨,將昔邦的礦山,只許他們潮州佬去開礦,不准我們客家人去,所以我們海陸豐的客家人,也就是大港、坑尾、新屋三家公司,逼迫潮州佬把昔邦礦山交出來,雙方各帶數千子弟,大大了一場,傷了和氣,他們潮州佬就脫離了和順總廳,以三條溝公司的名義,自己開礦。我們大港和三條溝就此分家。”

謝祥站在大港公司的立場上述說着。楚劍功聽了個大概,和順會分家,一是因爲礦權,二是地域糾紛。

“三條溝現在有多少人?”

“一萬礦工,一千多農夫。”

“你們和三條溝現在還有來往嗎?”

“各開各的礦,沒什麼來往,去年三條溝的帶頭大哥死了以後,我們派人去過。”

“三條溝現在什麼人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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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叫劉善幫的後生,這人倒是挺能幹,剛剛拿到了在沙撈越的金礦。”

“蘭芳會呢?”

“劉臺二前幾年死了,是個從大陸來的新客當家,叫做古六伯。”

楚劍功想了想,問道:“總舵主,紅毛番兇狠嗎?”

“切,”謝祥輕蔑的一揮手,“他們有火槍,還是打不過我們,就算蘭芳會那幫漢奸幫手,他們還是打不過我們。”

謝祥說的倒是實話,1818年,三那蘇丹和紅毛番殖民者聯合起來,進攻和順總廳,被擊退。和順會在1822年分裂後,紅毛番又挑動萬那蘇丹國進攻大港公司所在的蒙托拉杜,結果萬那蘇丹國被大港公司打得幾乎滅國。1825年,蘭芳會內鬥,漢奸總舵主劉臺二被囚禁,紅毛番試圖解救劉臺二,蘭芳會向大港公司求援,大港公司再次擊敗紅毛番。

這就是南洋華人津津樂道的三敗紅毛番。

但楚劍功作爲穿越者,卻知道一個謝祥不知道的關鍵所在:大港公司歷次擊敗的紅毛番,只是探險家,香料商隊,流放犯等民間武裝,而不是紅毛番的正規軍。楚劍功並不清楚大港公司以後的發展,但婆羅洲所有的華人政權被消滅,卻是不爭的事實。

下人進來說:“老爺,酒宴備好了。”

“鄉野村民,不知道什麼禮數,請幾位大人喝幾杯水酒,吃點野菜,您船上的水手,我也備好酒菜送過去。”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酒桌上除了楚劍功、施策、李鴻章、郭嵩燾,以及主家謝祥之外,還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大港公司的軍師,姓蘇,另一個是護法,鄭洪。

楚劍功不知道,這鄭洪是大港公司的最後一任總舵主,在他的帶領下,大港公司先消滅了三條溝公司,從紅毛番手裡奪得了幫夏,幷包圍了紅毛番的殖民地坤甸。但鄭洪自己卻戰死了。此後,紅毛番從南非調來正規軍,並與蘭芳會聯合,進行了長達四年的“公司戰爭”,終於滅亡大港公司。

酒酣耳熱之際,楚劍功決定還是勸一勸謝祥:“總舵主,紅毛番可不好惹啊。你想,紅毛番的母國萬里之遙,他卻能來到這裡,開疆拓土。我聽說,在西洋,連英國人都要讓着紅毛番三分吶。”

那位蘇軍師接過口來:“總舵主,你看看,連欽差大人都這麼說。”

鄭洪卻說:“紅毛番打不過我們,我怕他何來?”

謝祥沉吟了一會:“敢問欽差大人的意思。”

“剛纔閒談之中,你說你自己,蘭芳會,還有三條溝的人,都想要朝廷冊封,做個藩王?”

“是,如果欽差大人能夠周旋,大恩大德,謝祥沒齒不忘,我這裡別的沒有,開着的金礦可就有六座。”

楚劍功笑了起來:“我作爲朝廷欽差,許藩王是做不了主,但給你們一個名分,卻不是什麼大問題。”

郭嵩燾在一旁輕聲叫道:“院臺……”

李鴻章阻住了他,用筷子沾了酒,寫了“從權”兩個字。

“我覺得,你們這種總廳的形式,挺好,這樣,你去請人,明日正午,就在你們和順總廳,邀齊蘭芳會,三條溝,還有坑尾,新屋,以及其他獨立的小礦山的頭頭腦腦,我代表朝廷,爲你們的恩怨做個了斷,也給你們所有人一個名分。可好?”

“啊?”聽謝祥的聲音,可不大願意,“也不知道其他人幹不幹。”

注:和順會的各種官職名稱非常奇怪,簡便從事,採用了軍師和護法兩個便於理解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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