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的11月21日,全城都站滿了服裝整齊,精神抖擻的教導旅官兵。他們沿着會場周圍佈置警戒。給這一天裝點上了嚴肅隆重的氣氛。每個士兵除了佩戴着勿忘張堡之外。教導三團的士兵們還戴着董山戰鬥紀念章。更加顯出威武的氣度。
徐州江北巡閱使署的迎賓館外,現在各省代表已經陸續來到。門外已經有穿着軍官大禮服的江北軍承啓官們含笑迎接他們進入會場。國內外記者們也早早的站在了門口,等待着在入場之前再挖點新聞和消息。代表們在這個場合下,似乎也很願意展示一下自己的政治家氣度。都學着雨辰一貫的樣子,拉着手和記者交談。這個大會,不就是一場大戲麼?表演誰不會呀?
但是也有人感覺得到,在整個中國,現在也許只有雨辰纔有這個魄力。搭出這麼一個公開的大舞臺來,讓南方各省份將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在這裡上演。雖然大家都知道雨辰真正的意圖在於不管採取什麼手段都要慢慢的將他們統合在一起,但是他總是能在表面上顯得這麼光明磊落。
歷史不是靠陰謀來推動,但是往往被陽謀所驅趕前行。而掌握這個分寸,就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該做到的事情了。
陶定難站在江北巡閱使署的大門口,雨辰的江四號汽車已經擦得鏡亮的等待他的乘坐。陶定難今天也是軍服筆挺,佩戴了各色各樣的勳章紀念章。雨辰很有發紀念章的愛好。每一次血戰或者大勝利之後,都會給參戰部隊發特製地紀念章。陶定難是一旅出身的,現在細數他的身上。就有固鎮迂迴紀念章。薛城作戰紀念章。南京光復紀念章。這是他的驕傲,也是江北軍各參戰部隊的驕傲。
身經百戰地陶副官長現在卻拿着今天雨司令的行程單子在仔細覈對。上午出席正式大會開幕,並發表講話。中午宴請全體代表,下午形成決議,組織記者招待會向全國發布。晚上又宴請記者和觀禮代久…………今天的確是一個大日子呢。
門口一陣靴聲響亮。就見雨辰在一羣秘書的簇擁下健步走了出來。現在是冬天的天氣,他就只穿了一身黃呢子軍裝,白襯衣的領子在軍裝上面顯得乾淨得耀眼。身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軍銜標誌和勳章。只有一枚青軍會的徽章端端正正的別在左胸前。
他武裝帶齊全,再加上長到膝蓋的馬靴。從門口一出來。誰也不會認爲這是掌握長江兩岸四省半地盤,手中雄兵二十餘萬地中國最有實力地人物之一。依然還象個才走出軍校門的年輕中尉。
在徐州灰色的冬日下面,雨辰眼中閃爍的光芒就像是更加燦爛的陽光。陶定難不由自主的立正,再沒有這麼標準的行了一個軍禮:“司令,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請司令登車出發!”
是啊,江北軍地旅程就是不斷的出發。今天又是一個新的出發點了。未來如何。還等待着自己一步步的走下去。雨辰笑笑朝陶定難還禮,低頭就上了汽車。
這些土匪明顯和自己以前交手的部隊不一樣!陳柏元趴在泌陽縣城低矮的垛口下面,急得滿頭都是大汗。北洋軍向來都是拉開架勢和你打正規的交手戰。發起進攻地時候就是火力準備,然後步兵波狀衝鋒。有側攻牽制的部隊也有主力衝鋒的部隊。和操典幾乎是一摸一樣。雖然火力猛烈,戰鬥技術熟練。但是陳柏元從來沒有怕過。
但是這幫土匪就不一樣了,什麼稀奇古怪地花樣都有。所謂衝鋒也是零零散散的,甚至連散兵線也算不上。利用地形地物倒熟練得很。推近了有的就在城牆不遠處燃起大堆的火堆。藉着風勢煙直朝城牆上面灌。夜間本來就是視線不好,大股的菸捲上來,射界更不清楚。自己的重機槍高高架起,朝火光亮處射擊。土匪中卻頗有些神槍手,已經一連打死了六個射手了!雖然自己的兵士還是沉着臉義無反顧的衝上發射位置。但是這一切卻讓他感到自己精心組織的守備火力有用不上勁的感覺!
四周土匪的槍聲和鞭炮聲混雜成一團,加上各種各樣的怪叫聲。小小的泌陽縣城四周就象羣魔亂舞一樣。聽這聲勢,足有一千數百名土匪。超着濃煙和夜色發起衝鋒的話。自己這一個連究竟能支撐多久?
一連長馬未名彎着腰直衝到陳柏元身邊。一發子彈從他頭頂掠過。這個連長馬上就趴了下來。他靠着陳柏元的耳朵:“副營長,咱們這樣不成!土匪在摸清楚咱們的火力部署,然後就要大舉衝鋒了!我們一連人防守城牆太過單薄。不如現在就退守縣衙門。那裡的射界已經清掃乾淨了,防火道也隔了出來,咱們守到援軍來的時候還有些指望!”
陳柏元咬着牙,看着城牆下面那些滿面倉惶在朝城門洞運沙土木料的百姓:“宋老香他們打進來怎麼辦?這些百姓怎麼辦?宋老香樑滾驢可是出名的打開一處洗一處的巨匪!”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當年何師長一直和咱們說了,當兵的不能不管老百姓,要是把泌陽縣城這樣丟給土匪,我就算留一條性命,也沒臉去見何師長!”
馬未名嘆了一口氣,知道這個學生出身的副營長執拗性子上來了。他這個老兵爬上來的連長還能說什麼呢。在他心中看來,根本沒有將河南這些百姓等同於江北那些傳統地盤的百姓們。他媽的,這裡老百姓和土匪根本分不清楚!
他又跑了開去,朝自己一個守備面向泌水南門方向的排長交代了幾句。讓他抽兩個班先到縣衙門佈防,怎麼樣也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吧!土匪雖然多,只要自己的連能在泌縣堅持一段時間。大部隊能增援上來,他就不相信能打垮北洋軍主力的江北軍對付不了河南地土匪!怎麼司令就在豫南擺了一師人呢?在江北還有那麼多的部隊!
吳採這些日子都在忙着整編新部隊的事情,現在部隊一下又擴充了那麼多。他這個主持軍政的江北軍總參謀長肩頭的擔子又更加地重了。加上預備會議不少事情還要他和蔣百里參與討論。這些日子他的繁忙也不下於雨辰。如果說雨辰身邊三個最親信的參謀助手,蔣百里是雨辰身邊從戰略上面着眼建議,是個務虛的助手。司馬湛是一心撲在作戰處。專門負責作戰事務的人物,而他吳採就是江北軍這麼一大攤子的大管家。
新部隊要調派軍官,要補充武器,要理順指揮關係,要建立後勤補給體系…………所以當張志鶴將豫南匪患嚴重,皖一師擬採取維持地方態勢,在新部隊增援上來之前不採取積極行動的報告呈上來之後,他馬上就批准了。在他心目中,這些一線軍官是最瞭解前線局勢的。當豫中匪患傳來消息之後,他和司馬湛碰了一下頭。雨辰現在專心撲在政治上面。反正現在前線也不會有大的軍事行動。這些小的事情就是由他們做主。
他和司馬湛都不認爲在北洋防區地土匪鬧事對他們有什麼大地軍事壓力。對江北軍一個完整的正規師的戰鬥力都很相信。認爲這個時候就是安定豫南地盤爲主。現在江北可抽調的部隊不多。老部隊都在向新部隊抽調軍官。自己也有個重新整編的過程。唯一仍保持作戰態勢的,在武漢的陳山河部隊,現在也有進駐湖南和計劃增援熊克武地任務。他和司馬湛就拍板了,讓皖一師嚴密守備豫南邊境,這個湖北外圍的屏障,等騰出手來再慢慢清理。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嘛!
今天就在他早起趕着處理了幾份公文之後,着裝整齊的就準備去徐州迎賓館參加這次重要的正式大會。臨出門的時候。就看到自己手下軍政處一個專門負責豫南方向軍政業務的參謀神情緊張嚴肅的直衝他走了過來。手中捧着一份公文夾。吳採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沉着臉道:“馬上不看公文了,你們處長沒有和你們說嗎?什麼事情都等明天來辦!”
那個年輕參謀被他吼了一聲,卻仍然朝他敬了一個軍禮:“參謀長,就是我們處長讓我急送這份電文過來地。他現在守着電臺,等豫南的消息進一步過來。豫南那邊出事情了!”
蔣百里一怔,張展空到底是怎麼搞的?別人那裡負責地方面都順順利利。怎麼就他獨當豫南方面就整天向自己叫苦告急?難道真的是司令身邊的副官長出身,又是青軍會十二執委之一,就覺得自己不一般了?他壓着心中的惱火。伸手將電文拿了過來。心裡還想着,不管怎麼樣,張展空那裡該敲打還是要敲打一下。不能讓這小子無法無天!
“江北巡閱使署,江北軍總參謀部及作戰處軍政處:
職部已按照總參謀部作戰處馬電所開各項,沿豫南展開防務部署。但豫中白狼匪患已轉嚴重。據偵知該部已彙集豫中豫南大部匪夥,人槍一萬三四千餘。已成立匪復漢軍所謂名義。中旬該匪因豫中地方被糟蹋一空,轉向豫北發展,北洋軍三萬餘人沿沙河汝河佈防,該匪部渡河不成,頗有損失。留豫中之股匪宋老香及樑滾驢兩大夥股匪已向豫南蔓延。
泌陽於19日夜對外聯絡中斷,並燃起告急烽火。匪衆已越過泌水,進入我豫南地界,守軍一連附機槍一排下落不明。馬谷田及吳城毛集等地駐軍已奉調前往增援。據查匪軍入豫南境內已有四五千之數,後續大隊還在陸續進發當中。職部師部及主力已經向北移動。但匪部地形熟悉,來去如風,避免於我大隊交戰,專擊我佈防空虛之處。吳城駐軍兩連在增援泌陽途中遭匪衆伏擊,傷亡丟槍百餘,退往馬谷田。吳城以被匪佔領,燒殺甚慘。此股巨匪於豫南之堡砦勾結。豫南將有糜爛之虞。職奉職不謹,喪城失地,剿辦土匪不力。當屏息以待雷霆。唯尚未交卸之際,努力督促部隊,在京漢線以西形成防線。防止匪衆向東繼續竄擾。
此股巨匪,在河南已經燎原之勢,又頗兇頑敢戰,其志非小。職一師之力,既要安定後方,又需前沿戒備,兵力實不夠使用。此非職推卸責任之言。望總參謀部續調大兵,平息匪患。則河南百姓幸甚,江北軍大業幸甚。
展,冬。”
吳採拿着那紙電文手都抖了起來。堂堂江北軍。才取得和北方大會戰的勝利。卻連一羣土匪都辦不下來!雖然白狼是在豫中成了氣候。北上不成再南下竄擾豫南的。但是江北軍的守軍竟然喪城失地,損失不輕!江北軍還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要是豫南被這白狼軍擾亂。湖北地兵力馬上就要戒嚴守備,調兵湖南四川使用上去的大局馬上就要被牽動!張展空,你辦的好差使!你帶的好兵!
他幾乎是咬着牙向那個參謀下命令:“馬上把報告抄給司馬處長,我馬上去開會,通報給司令。回來之前要司馬處長拿一份河南剿匪使用兵力的計劃出來。讓他決定那些部隊可以抽調!另外抄報一份給軍法處紀處長,讓他知道這個事情。看他有什麼處理意見!都聽明白了嗎?”
那個參謀被吳採陰沉地臉色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將吳採的命令重複了一遍。吳採沉着臉聽完。帶着護兵和隨行參謀就大步的走了出去。
河南這個局面潰決在即,張志鶴既然叫苦了,那真是危險了。但願在部隊抽調增援上去之前能保住匪衆不要越過京漢線。不然截斷交通,那就是影響極大的政治事件了。豫南還沒有開始着手整理,再被流竄的匪衆一鬧,善後就更加的難辦了!這裡又是一線的出發陣地。將來的前線重鎮。直面北洋軍的地方。要是糜爛了地方,什麼時候才能再整理好?
他心裡面已經飛快地開始盤算哪些部隊能夠抽調上去。現在湖北放着原來陳山河支隊一部分,主要是江蘇陸軍第二師抽調地部隊改編的湖北陸軍第一師和第一混成旅。加上重組的江蘇陸軍第二師,這是要負責兩個方向的軍隊,抽調不得。只是略微要移動靠近一點豫鄂邊界。安徽陸軍第二師和安徽陸軍混成第一旅是新編部隊,江蘇留守的陸軍第二師和江蘇陸軍混成第一旅也是新編部隊。這兩個省的留守部隊應該可以抽調不少吧?馬上浙江也是不敢動彈的了…………江西陸軍一師一旅迫切需要修正,而且他們軍官調整也是最大地,一時還使用不得。徐州第9師及教導旅已經完全歸建,在不防礙津浦路正面安全的情況下,是不是也能夠抽調一部分?無論如何,在豫南這次也一定要抽調足夠的部隊上去,不僅要肅清豫南匪患,並且將京漢線上面的戰線向前推!一個師不夠,就抽三個、四個師上去!一錯不能再錯了!
想着又開始自責,對豫南這個地方他們的重視的確不夠。會戰勝利之後,從雨司令以下,大家都有些志滿意得,認爲國內軍隊,沒有能經得住江北軍一擊的,何況還在擴充部隊?雖然知道豫南地方事情難辦,匪患嚴重。但是也只是放了一個師在那裡,要知道連北洋都放了四師左右地兵力在豫北豫中一線!果然軍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輕敵啊!江北軍還遠遠沒有到可以安心躺倒睡覺的時候!
本來已經爲吳採準備了馬車,但是他也不要,帶着隨從護兵跳上軍馬,一陣風似地就向徐州迎賓館會場捲去。緊忙慢忙,南方的事情總算有了眉目,北方卻有出了這個亂子!成功的道路上面,果然是要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啊!
當雨辰的車子來到徐州江北軍迎賓館會場之前的時候,代表們幾乎都已經入場完畢。只有記者們還在等候着他。從車裡向外看去,蔣百里的汽車已經到了。他人站在門口,正笑着和幾個記者談話。當雨辰從車裡鑽出來的時候,就是一片鎂光燈的閃爍。因爲他樂意接受記者採訪的態度。這次大會,來的中外記者是分外的多了。
雨辰看起來心情也好得很,頻頻的向記者們點頭示意。但卻不回答他們高聲提出的問題。只是含笑朝正等着他的蔣百里走去。兩人才一碰頭。就看蔣百里朝他笑道:“不錯,今天精神得很,早些進去吧。念蓀他們都已經到了。代表觀禮嘉賓全部入席,可就等你一個人了。今天你的報告,怕又是轟動南北的一篇雄文吧。”蔣百里他心裡也微微有些得意,南方各省最後艱難達成共識,他居中也做了多少工作!想到自己的工作在相當程度上能夠決定中國將來的走向和命運,這個戰略大家就覺得江北沒有耽誤他一身的才學和見識。
雨辰淡淡道:“百里兄,你以爲今天大會過後,南方的事情咱們就萬事大吉了麼?這纔是剛剛開始呢。”兩人相視一笑,並肩就走進了會場。
會場今天佈置得是莊嚴肅穆,一個可以容納幾百人的大廳,正中佈置了一個主席臺。兩面五色旗交叉作爲背景。主席臺上面已經坐着了李烈鈞、吳採、歐陽武、譚畏三還有特地趕來的閩督孫道仁等等人物。中間空出來兩個位置自然是留給雨辰和蔣百里的。主席臺的右側是觀禮席,不少從北京特地趕回來的各省參議員,兩湖的湯化龍,上海的沈恩孚,還有章太炎等等名流濟濟一堂。洋人觀禮的就是以美國駐上海總領事庫柏爲首的一席人,也在低聲談笑。
底下坐了一百多名各省代表,有的神情嚴肅,有的態度輕鬆,各式各樣都有。預備會議開到現在算是塵埃落定了。今天的決議在他們看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各省除了湖南倒黴,被江北軍看來要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其他各省地盤還是自己的,軍隊也還是自己的。只是和江北做了點利益交換和讓步。下面大可以站在河邊看翻船,看江北和老袁繼續在全國各種戰場上面交手吧。只要將來站對了隊伍,榮華富貴還是跑不了的。雨辰想借這次會議安定滲透南方各省,他們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算盤呢。
聽着大廳的門被推開,就見雨辰和蔣百里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從觀禮席上最先響起了掌聲。接着大廳裡面就是掌聲一片。這些代表們來徐州這麼些天,都是和這位雨巡閱使手下的人打交道。今天才是看到他正式出席,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而威名遠播的人物。他光復以來的成就,幾乎就已經成了一種傳奇。
不自覺的,看着微笑着但是很莊重走進來的雨辰,掌聲更加的熱烈了。
吳採也站起來朝自己的司令鼓掌,但是總還是緊鎖着眉頭。想着自己的心事還有自己這個參謀長應該承擔的責任。司令心思撲在這個大會上面,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我這個參謀長這段時間當江北軍的家,沒有當好啊!
這個時候的雨辰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參謀長的心思。他只是略微有些感慨而已,從幾百敗兵起家,到中國的南半部分都不得不看自己的臉色。有的時候想來,真的象一場夢一樣。而自己今天就將坐上最中間那個位置。
會議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