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分鐘的溫暖

“叫我說你什麼好?”男生一直虎着臉,像是生氣了,在醫務室老師火冒三丈地數落了顏澤一大通走了之後猶猶豫豫地說了這麼一句。

女生不習慣他這種表情,想笑:“那就別說好了。”

“你啊——”

“這語氣像我媽。”

“——太逞能了。”男生不理睬她的調笑自顧自批評下去。

“我可沒,”女生狡黠地笑笑,“我是有集體榮譽感。”

“省省吧。你還是太在乎別人的想法了。”

“……我也沒辦法。”女生無奈地聳肩苦笑着。

“……不想笑的場合就別笑!”

“……”女生心漏跳一拍,陽光從窗口斜切過來,在兩人之間鑽開一個不斷擴張的光暈,男生深色的頭髮和棱角分明的五官近在可以觸碰的咫尺,這裡明亮,那裡含混,展露在了細微變化着的光線中。

覺察到自己口不擇言導致氣氛異變的男生忙岔開話題,指了指女生被處理妥當的小腿:“這傷是怎麼來的?”

“上樓時被什麼勾了一下。”顯然很沒有說服力的答案。雖然剛纔一直在構思謊話,但這麼長這麼深的傷口還真不好說是怎麼來的。旁邊被丟下一堆廢棄的紅色紗布,空氣裡有血腥氣在氤氳。傷口慘烈地裂着,發炎了。

“真嚇人哦。這樣你還去跑步。”語氣中明顯有嗔怪的成分,話題似乎又回去了,“我還以爲要縫針咧。”

女生又笑了,“哪有那麼嚴重?”

“話說我暑假還縫了一次針,只有三公分,在頭上。”男生像展示什麼榮譽似的把額發撩上去給女生看。橫在眉毛上方一點點的位置,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女生伸手去摸了一下,凸起的觸感,甚至還能分辨出針腳的所在:“這又是怎麼弄的?”

“打籃球時撞在球架上。”

“小腦不發達就別那麼愛運動。”

“小腦不發達?總比平衡木都跳不來的人好。”

“嗯?”女生一呆。全班不會跳平衡木的的確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不過男女生分開上體育課,這傢伙怎麼知道?

“我上次去借器械時正好看到的。”

“好啊,偷窺女生上體育課。”

“有那麼嚴重麼,用‘偷窺’這種不友善的說法。”

“就是偷窺嘛。”女生開玩笑。

男生“嚯”地起身了。

“欸?幹嗎?”

“把你這毒舌少女扔在這裡不管了。”

女生悶哼一聲,往斜上方別過頭:“不管就不管。”

正說着,卻感到男生的手臂擱在自己身上,正準備把自己重新抱起來。女生驚得往後一躲,男生反倒有點茫然不知所措了。

“嗯,我可以自己走。”

“又來了。”

“啊?”

“愛逞能。”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男生在女生的驚訝中停頓了兩秒,“……我扶你回去。到教室門口我就放手。”

我在擔心什麼?

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心上的某一處被輕輕抓住揪起,鹹鹹的氣息隨着血液被運輸到身體的各處,全都錯動起來,微微發紅的指尖附上男生伸出來攤開的手,奇異的電流穿過去,許久,才鬆弛着輕輕放下。

什麼被種在了空氣裡,什麼在悄然醞釀着,什麼以堅定的決心破土而出就要往四面八方生長出來。

總覺得有什麼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