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明宇聞言卻冷冷笑了起來,“大將軍既然是爽快之人,難不成就不能對本郡說句實話麼?”
大將軍也不示弱,“簫郡王此言又是何故?莫非本將軍這些話又哪裡說錯了什麼嗎?”
簫明宇冷笑,“難道大將軍的心裡,就從來沒有對皇上起過一絲懷疑?”
大將軍揚揚嘴角,一副不以爲意,“難道簫郡王發現了什麼疑點不成?”
簫明宇暗自罵一句老狐狸,可是大將軍顯然根本就沒有把他看在眼睛裡。
想來也是,大將軍這些年來以一人之力就能夠與太后和簫丞相分鼎朝局,自然不會把他一個小小的簫郡王放在眼睛裡。
可是此番簫明宇能夠親自到大將軍府上,正是因爲有事相求,自然也不能太過驕傲。既然大將軍要在他的面前拿大,那簫明宇不妨就依他一次,反正到了最後只要他能夠得到自己所應得的好處,這一切便也就無所謂了。
“既然本郡王專門前來拜訪大將軍了,那麼有些話本郡王自然也沒有必要再繼續隱瞞下去。”
簫明宇再次端起桌子上面的茶杯,臉上帶着一抹意氣風發的笑容,“不瞞大將軍說,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本郡王發現,李墨然其實並沒有之前我們大家料想的那樣,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子。”
他一邊說,一邊暗暗觀察大將軍的臉色,只不過到頭來,他的心頭卻有些許失望,這個老傢伙可真夠沉得住氣的,表面之上竟然沒有一絲的情緒。
不過越是這樣,簫明宇心裡便越是篤定,吳子光肯定也早就已經發現了李墨然的這些疑點。
於是他接着笑道:“大將軍難道就沒有想過,如果李墨然真的不單單只是一個傻子的話,那麼我們之前的那些約定,就有可能全部都打了水漂了呢?”
大將軍聞言終於把目光轉身了簫明宇,“不知道簫郡王這些話,可有幾分真實性質在裡面呢?”
“大將軍覺得呢?”簫明宇朗聲一笑,道:“本郡王不相信大將軍的心裡,就一點兒也不曾懷疑過李墨然。”
“那又如何?”大將軍不經意的挑挑眉頭,“本將軍心裡到底怎麼想聖上,對簫郡王會有什麼影響嗎?”
“對本郡有沒有影響,這件事情先不說,只是大將軍難道就沒有想過,皇上這一次出宮之後,也許會是我們的一次意想不到的轉機呢?”
大將軍聞言突然冷笑了起來:“簫郡王莫想要想借本將軍的手,對聖上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嗎?如果是這樣子的話,只怕簫郡王這一次找錯人了,本將軍是斷然不會同意你的這些想法的。”
吳子光的話之所以會說的如此直接,自然也是有他直接的道理。
李墨然,本就是他與簫太后商量好了用來制衡當前朝局的一枚棋子,若是此時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對於大將軍來說,顯然是十分不利的。
再加上如今簫明宇羽翼已成,所以大將軍自然不可能輕易地爲自己招攬更多的麻煩。
當然了,其實簫明宇並不傻,他此番跑來大將軍府,擺明了就是想要和大將軍一起聯手對李墨然發出意想不到的攻擊。可是來之前他就已經想清楚了,大將軍絕對不可能那麼輕易地答應下來。
不過沒關係,簫明宇並沒有打算輕易放棄這件事情。
於是他衝吳子光挑眉笑道:“大將軍莫非是在擔心,本郡王把你拖下水之後,會一發不可收拾麼?”
大將軍又豈會不知道他的打算,也衝他冷笑着開口道:“本將軍從來都不是個怕事之人,只不過簫郡王若想要對皇上出手的話,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哦?大將軍何出此言?”
大將軍擡頭望向廳門口的夜幕,“簫郡王來此之前,莫非就沒有觀看過東方的天像?”
簫明宇笑了,“這和天像又有什麼關係?”
大將軍衝他露出不屑的一笑,“都說過你我是同朝僚屬,雖然道路不同,可是志向卻是大同小異,所以簫郡王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莫非真當本將軍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麼?”
簫明宇眸色深深,“大將軍這話,倒叫本郡有些聽不懂了呢。”
大將軍冷笑,“你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罷,總之本將軍現在告訴你,不管當今聖上他到底是個傻子也好,還是個被鬼上了身的瘋子也罷,你都不可能達成自己的目的,因爲只要他在本將軍的手上,你就不會有任何機會動他一根毫毛。”
“你……”看着大將軍一臉不屑的冷冷笑容,簫明宇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莫非大將軍真的以爲,你這樣子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了嗎?”
“挾天子以令諸侯?哈哈哈……”吳子光驀然間大笑,“簫郡王倒是很會給本將軍扣帽子嘛。”
“難道大將軍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嗎?”簫明宇冷笑。
“當然不是!”大將軍神色突然變得冷酷起來,“當今聖上,雖說星運不濟,然而卻絕對還沒有淪落到隕滅之時,所以就算是簫郡王此番出手了,只怕你以後所受到的打擊將會更加深沉徹底。倒不如這一次就先順其自然,等到來日裡,再按照我等之前制好的原計劃行事,或許事情還能夠找到新的轉機。”
簫明宇聞言突然冷笑,“本郡王本以爲大將軍行事向來雷厲風行,卻不想原來你這人,簡直就是愚不可及!還要等待時機,按原計劃行事?難道大將軍就沒有想過,這一次就是百年難遇的一次機會嗎?”
大將軍堅定地衝他搖搖頭,“此翻時機尚未成熟,所以,本將軍是絕對不會眼看着皇上發生一點意外的。”
簫明宇霍然起身,“既然如此,大將軍便好自爲知罷!”
吳子光見此,也跟着站了起來,“說什麼本將軍好自爲知,本將軍看,還是簫郡王要好自爲知的好。本將軍還是那一句話,這個時候你最好不要對皇上有什麼念頭,否則的話,就休怪本將軍會不念同僚之情義。”
“哼!”簫明宇沒有想到吳子光竟然是如此難纏的一個人,怪不得來之前父親大人一再阻攔他,說他不可能會說通吳子光呢。如此一看,此人果然不是一般的頑固。
“本郡今日前來,也不過是想要向大將軍提個醒兒罷了,既然大將軍你對這件事情沒有絲毫興趣的話,那這些話就全當本郡不曾說過就是了。”事到如今,簫明宇倒也不必真和他撕破了臉皮,不如打個哈哈就此別過就是。
簫明宇倒底打的什麼算盤,吳大將軍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不想和簫明宇糾纏過多,既然他已經站了起來,大將軍便唯有笑着送客就是了。
“本將軍多謝簫郡王的提醒,簫郡王好走,管家送客!”站起身來,大將軍衝着簫明宇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管家看了,連忙上前衝簫明宇彎腰道:“簫郡王請吧,屬下送您出去。”
簫明宇暗自搖頭,老匹夫,總有一天,本郡王一定要讓你在我的面前彎腰低頭,到了那個時候,本郡王看你還敢如此趾高氣揚!
“簫郡王,本將軍最後還想要再勸你一句話,”大將軍卻像是早就已經窺探了簫明宇的內心一般,突然開口道:“年輕人,做什麼事情都要切記戒驕戒躁,萬事總要給自己留一下後路纔是。”
簫明宇臉色一白,卻還是衝吳子光抱拳道:“多謝大將軍,本郡王受教了!”
等到簫明宇出了將軍府,管家才又轉身回到內院,卻看到大將軍依舊負手立於庭院正中,不免輕步上前道:“將軍。”
大將軍緩緩低頭,“簫明宇走了?”
管家道:“走了”既而沉吟道:“只是將軍,您覺得那簫明宇他此番前來說了這麼多之後,回去之後,他真的能夠把這件事情給放下嗎?”
大將軍輕聲一笑,“他放不下又能如何?”
管家遲疑道:“難道將軍就不怕他會一意孤行,到時候在半途之中對皇上下手?”
“哼,他若真敢那麼做的話,本將軍倒是佩服他了,只可惜就算是他有那個心,只怕簫相也不會任由他隨心所欲的。”
“那如果,他真的和簫丞相對着幹呢?”管家突然又問了這麼一句。
大將軍卻突然衝他笑了起來,“若真是那樣的話,到時你不如就好好配合他一下便是,只不過到時候,你也要多長個心眼兒纔是,總之要記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將軍的話,你可明白了?”
管家低頭沉思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屬下明白了!”
大將軍笑着擡頭望向天際,“你來看看,這紫薇宮中的帝星……此番東去,只怕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劫難了,簫明宇說的好啊,倘若我們不抓住這個機會的話,若真等到他羽翼豐滿之際,到時再想動手,只怕一切就已經遲了。”
管家點頭,“大將軍說的不錯,看來這個簫明宇果然比簫丞相要精明的多呢。”
大將軍冷冷一笑,“他就是再精明又能如何?如此沉不住氣的年輕人,到頭來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只怕都不知道。只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之前本將軍還覺得,這簫明宇的確是比李子恆難纏多了,可是如今再看,果然還是他們老李家要更勝一籌呢!”
“大將軍此言又是何解?”管家不解。
大將軍呵呵一陣輕笑,“想他李墨然能夠二十三年如一日的裝瘋賣傻,那麼李子恆就爲什麼不能夠裝作無所事事的平安度日呢?”
“將軍的意思是……”
大將軍笑,“反正有太后和簫家爲他劈荊斬棘,想來他如今就是表現的再過愚蠢一些又能如何?總有一天,等到先帝的兒子們都死光了,這天下最終不還是要落入到他的手裡。”
管家聞言不由感嘆,“如此看來,這李子恆的心地,反倒是最爲冷硬的一個人了。”
大將軍感嘆點頭,“只可嘆先帝之前只顧着逼迫簫碧緣立下血誓,卻不曾想,到頭來卻把自己的骨血全部都葬送在了她的手裡。”
“不過,如此也好,等到那一日真的到來了,這一切反倒極有可能成全了本將軍這終生的夙願!”
管家聞言連忙低頭頷首道:“屬下恭祝大將軍早日得償心願!”
“哼哼哼……低調低調……”大將軍一陣低沉笑聲之後,這才又吩咐管家,“明日一大早,你便派人入宮去見貴妃娘娘,告訴她,接下來要如此這般……”
“屬下明白了。”管家將大將軍的囑託一一記在心裡,這才轉身離去。
且說簫明宇回到相府,簫丞相見他神色不對,便親自上前開解他道:“你走之前,爲父就和你說過,吳子光那個老匹夫,本就是個油鹽不浸的老狐狸,所以此番即便你沒有達成心願,也大可不必太過煩躁,有道是條條道路通峰頂,只要我兒有心,這些事情又何必依靠他人。”
簫明宇擡頭看看他爹,眉宇之間突然浮起一抹笑容,“父親大人說的不錯,有的時候兒子的確是太過焦躁了一些。這件事情就算他吳子光沒有同意,可是我就不信了,離了他吳大將軍,難道咱們簫家還不運作了麼?”
簫相沖他搖搖頭,“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下去仔細考慮一番就是了,此番爲父還是決定再進宮一趟,畢竟明日一大早,李墨然就要起啓了,爲父身爲一朝之朝,這京中的工作還是不能夠有一絲的疏漏的。”
簫明宇衝他爹一笑,“如此還請父親大人萬事小心爲上,兒子這一會兒先去給母親問安,之後的幾日兒子怕是沒有時間在待奉在二老身邊了。”
簫丞相沖他擺擺手,“你且去吧,記住和你母親說些好聽的,她那個性子,唉……”
簫明宇俊鳳眸微眯,眸色深深,“父親就放心吧,兒子去了。”
萬紫閣是當年簫相大婚之時,先皇專門賜予修建的一棟精美繡樓,也是簫明宇母親紫晴公主的寓所,經過這二十幾年來的逐漸修葺擴大,如今儼然已經成了丞相府上最爲華麗的一處院落。
簫明宇踏着淺淺月色,快步來到萬紫閣,方一到樓下門口,便有守夜的掌事迎上前來,“哎喲我的爺,您怎麼這個時候纔來啊,您都不知道,公主她今兒個爲了見着您,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歇下來呢。”
簫明宇快走兩步,蹬蹬上樓,喚了一聲,“母親,兒子回來了。”
“嘩啦”一聲珠簾輕響,燈影憧憧之中,一位衣着華美的婦人在一羣丫鬟婆子的簇擁之下快步而來。
但見那婦人,四十多歲的年紀,皮膚保養的卻叫一個好,身段與相貌與簫媚若有着七分相像,卻比簫媚若更多了幾分成熟的丰韻與華彩,還有她身上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勢,那叫一個端莊美麗,打眼看去,竟似一點兒也不亞於宮裡的簫太后。
然而,正是這樣一個美麗端莊的婦人,此時在她的眉眼深處,卻隱隱泛起一抹難掩的唳氣。
看到簫明宇快步走上前來,她也快步迎接過來,“宇兒你總算是回來了,娘還等着你回來跟我說說今天又遇到了哪些趣事呢。”
簫明宇有些無奈,因爲在他母親的心裡,只要是有關朝中的事情,不管大小聽在她的耳朵裡,便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母親卻一天比一天更爲關注東洛朝局的大勢。
也許正是因爲這些,所以簫明宇這些年來受到紫睛公主的影響極深,人家像是他這個年紀,大都不過是一些浪蕩的紈絝子弟,而簫郡王這個名號,卻是他自己實實在在拼搏出來的。
原本,能夠成爲東洛國的一郡之王,對於他這般年紀來說,的確是一件光耀門楣的事情了。然而這一切在他母親的眼睛裡,卻根本就不算是什麼。
因爲,他的母親,原本就是紫竹國名動天下的紫晴公主,那個昔年名動天下,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傾城美人兒,曾經站在人生的至高頂峰,希冀着自己能夠成爲這個世界之上最令人注目的幸運女子。
可是到頭來,她的美夢卻在踏入到東洛國國土之上那一刻,頃刻之間就隨風湮滅了。
原本要嫁給東洛國君,成爲母儀天下風華絕代的佳人兒,卻因爲一場浩劫最終淪爲東洛國相的妻子,雖然她的夫君也是少年俊傑,然而榮封一品的誥命夫人,又怎麼能夠與母儀天下的絕代風華相比較?
更可笑的是,那個與她稱義金蘭的閨中姐妹,最終卻代替她嫁入那金碧輝煌的皇宮,佔據了她夢寐以求的位置。可是到頭來,佔盡皇帝各種榮寵的那個女人,卻告訴她,在她的心裡始終愛着的,不過是另外一個人。
這所有的一切,都足以成爲紫晴公主瘋狂成性的理由。
於是就在那一年,也就是在李子恆出生的那一日,她趁着入宮探望當時已經是皇后的簫碧緣時,告訴了皇上一個秘密。
於是從此以後,那個本被皇上寄予了所有厚愛的孩子,便從此成了東洛帝君心頭的一根毒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