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樣,曹丕來到曹植的書房內,打發閒暇時光。儘管曹丕每回前來,多是探討詩文詞賦,可總是會從某些詩文詞句裡,不經意的皺起眉頭。曹植心裡清楚,他的二哥心裡裝着天下,這決不是不聞不問就可以放下的。
“四弟,好詩啊!”曹丕手捧住書冊,緊盯着詩句的雙眼,光芒閃爍,那是曹植從未見過的光彩,且隱隱含放着絲絲霸氣。
“亭亭山上鬆,
瑟瑟谷中風。
風聲一何盛,
松枝一何勁。
冰霜正慘悽,
終歲常端正。
豈不罹凝寒?
松柏本有性。”
曹丕爽朗唸完,精緻剛毅的下巴微擡,一陣鋒芒便射向曹植。
這纔是曹二公子,這纔是沙場上英明果決、傲霸羣雄的將軍,曹植看着眼前的二哥,不覺心裡謙佩起。
“恩!松柏本有性!二哥,父王終究會看得見,哪怕風雪再強勁,也總有過去的時候。”
曹丕驚訝的看着曹植,不過瞬間,眼神便恢復平常,鋒芒頓時消散。他的心思、他的困惑,他從沒有表露過絲毫,可曹植卻全然瞭解。曹丕暗自驚訝,他的四弟究竟是何時長大了!末了他還是迴避了曹植的直言,他現在只想讓自己沉默,最好所有人都將他曹丕忽略,這樣他才能尋找時機,才能一舉反勝,他的宓兒纔會真正安全。
“四弟,我向來偏好劉楨的詩文,父王也不只一次讚許過他,若叫我說,建安七子該是劉楨爲首纔是,哈哈。。。”
對於曹丕的反應,曹植毫無詫異之色,只是會心一笑,居然又是全然瞭解,曹丕雖然不擔心曹植知曉,可也不願意自己刻意深藏的心思,叫他人知曉了去,於是深沉道,
“四弟,父王怎麼看我不重要,我的想法也不重要,只要不連累了宓兒纔好。”曹丕故意說到了甄宓,他自己也不確定,究竟是想以此試探曹植呢,還是他心裡已非常清楚,曹植定會錯以爲自己的淡泊只爲了甄宓,並且會一直淡泊下去。
“二哥,我明白了!”曹植將右手鄭重的放於曹丕左肩上,手掌略施力度,它在告訴曹丕:“我理解”。
曹丕看着眼前的曹植感激一笑,可那一直迴避的懷疑,此刻卻再次浮現心裡。
“四弟,你何時改了習性!”曹丕想起先前進書房時,那縷淡淡的脂粉香。
曹植詫異的看着曹丕,曹丕詭秘一笑,又道,
“早聞四弟書房內,從不許脂粉進入,如今這房內卻有絲絲脂粉香,該不是四弟戀上了某個脂粉香?”
曹植想起適才婉兒來過,
“二哥就別取笑我了。適才婉兒來過,香味該是她留下的。宓夫人想繡個香囊給二哥,尋我給畫個圖樣,所以婉兒纔會到訪。”
曹丕笑的更是詭秘,他心裡清楚的發現曹植從未稱呼宓兒爲嫂子,
“哦,婉兒。。。我說呢,難怪你會改了習性,早在鄴城我就該發現了,四弟怎麼連二哥都給瞞了啊!”曹丕口上說的是婉兒,可心裡指的卻是甄宓。他想起了,在鄴城曹營時,曹植面對甄宓昏厥時的焦急,以及安排婉兒與甄宓相見時的細密周到,還有墨魁。
“二哥!不是。。。 沒有。。。”曹植擔心自己的過多解釋,會讓他英名的二哥查出端倪。
曹丕爽朗一笑,將心裡的煩躁與不悅掩藏了周密,
“四弟,少年戀花,乃常情嘛,無須害羞遮掩,婉兒是個好姑娘,聰慧可人,放心,二哥定會幫你的。哈哈。。。”
曹植聽後懊惱的緊,他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因被迫而強加給任何人,哪怕是表面上的虛假掩扮,可也不知該如何回絕曹丕,畢竟自己以前全力幫助過婉兒,如今這書房裡也卻有婉兒的香味,難道要說不是婉兒,難道要讓二哥聯想到甄宓,不,他絕不希望這樣。
正說着,婉兒匆匆奔了進來,沒有任何通報。曹植看看婉兒,又無奈的望向曹丕,可曹丕此時已收起了適才的嘻笑,滿臉的擔憂之色。曹植見此,才心頭一驚,該不是宓夫人出事了!
婉兒喘着氣跑至曹丕面前,焦急說道,
“二公子。。。宓夫人她。。。”
“她在哪裡?!!”沒等婉兒說完,曹丕已焦慮、擔心到萬分,語氣急促中夾雜着怒。
“在。。臥房裡。。。”
婉兒已儘量讓自己說的順暢、快速,可曹丕還是沒等她說完就急速往回奔去。
曹植有些驚訝,二哥對甄宓的在乎,要超出他原先的以爲,他慶幸自己一直壓抑着對甄宓的愛慕,否則該給二哥造成多大的困擾!
婉兒匆匆的看了曹植一眼,便欲離去。曹植當然也欲奔至甄宓身邊,哪怕不能給予關愛,但至少要讓他看見宓兒平安。
婉兒卻堅定、決然的攔住了曹植,
“四公子!宓夫人正在分娩,您此時過去不合適!”婉兒看着曹植的眼神裡有傷痛、有勸慰,可語氣是冰冷的。
“分娩!!不是才八個月嗎!!她出了什麼事!!?”曹植滿心焦慮,竟忘了要稱呼爲宓夫人。
婉兒當然理解,可見到曹植眉間的那摸熟悉的痛,此時正在濃郁的彙集,那種決然的冷漠便再難維持,
“四公子,您留下來,宓夫人不會有事的,婉兒保證,一定將宓夫人的情況及時傳達給您。”
曹植看着婉兒,眼神裡怒光閃爍,垂在身旁的手臂幾欲擡起,可最終還是顫抖的停在原地,只是拳頭緊握。婉兒避開曹植痛極的眼神,從懷裡掏出絹帕,輕柔的塞入曹植握緊的手掌中,那裡正有滴滴鮮血流出,
“等着我,將好消息帶給您。”
曹植終於將握緊的拳頭鬆開,握住絹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