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恆一連數日都在我的屋裡留宿,伉儷情深盡顯無疑,只是我幾乎沒見他抱過睿兒,睿兒的習作練武,他也只是隨口問問,不見絲毫關心疼愛。若櫻說的沒錯,這樣的子恆定是會放棄睿兒的,他的眼裡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天下。
這一日,子恆剛來不久,那位從未謀面的郭氏便隨後而至,但見她玉體迎風,玉顏豔春紅,一顰一笑盡顯嫵媚,顧盼生輝,撩人心懷。如此的她,真的僅僅是子恆說的,不可或缺的謀士嗎,我不覺悽笑。
“美人!你怎麼來了!?有什麼急事嗎?”
聽到郭氏的聲音,子恆此時已起身迎了出去。一聲“美人”喚的寵愛,或許子恆的情,已似這動盪的世事一般改變了,只是他自己還未發覺罷了。
“嗯,是有幾件事需與你商量。”
見到子恆身後的我時,她微微一欠身道:
“美人見過宓夫人,素聞夫人盛顏仙姿、燦如春華,今日見了,更覺花顏月貌,芳情惜花踏月。妹妹自嘆不如,難怪子恆對夫人久久不忘懷,羨煞死了我!”
如此豪爽直率的女子,真的有若櫻說的那樣陰狠嗎!
“宓兒,這是郭氏,閨名美人。”
很奇特的閨名,但無論她究竟是何種人,爲了睿兒,我都不能忽視她。
“人如其名!子恆,好豔福!”
任誰都聽得出,我的話語裡有濃濃的醋意,沒錯,我要讓他知道我很在乎他,亦是在提醒他那摯愛的諾言。
子恆轉過身,雙手扶助我的雙肩,眼裡盡是無奈與爲難,我哪能讓他爲難,我不過是要提醒他罷了。
“沒事,去吧,我等着你。”
我讓自己笑得儘量柔和豔麗,他轉身前,緊緊的摟了我,並在我額上印上一吻,他的懷裡有不捨,這就夠了。
“宓夫人放心,我定會將子恆送回的!”
她的笑容裡盡是肆虐與狂妄,更像是在說,她決不會放開子恆!
那一夜子恆沒有回來,其實是意料中的,我向來不知如何去爭寵,更不用說勾心鬥角了,我不過是想將子恆對我的些許愛抓的緊一點、久一些。
有些時日沒聽婉兒唸叨子建了,這段日子的煩亂,讓我不免忽略了她些。想來子建該是仍舊禁足在府內,這樣也好,至少他安然無恙。
歲月無聲亦匆忙的流逝着,轉眼楊修的忌日快到了,他離開我竟已有一年了,可腦海裡的他依然鮮活如昨,彷彿昨日他還來與我說過話。楊修,這裡每日都有風吹過,我知道你沒走遠,就在我身邊。
一直猶豫要不要去墳前祭拜楊修,雖然心下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的,可是眼前的境況讓我猶豫萬分,纔剛與子恆建立的關係,如若因此被破壞掉,重新來過倒無所謂,就怕子恆不會再相信我了。
沒想婉兒卻爲我準備好了一套下人衣裙,連出門的時辰都已安排妥當。
“婉兒,我不去了,我想他定不會怪我。你若得空出門,就替我去看看他,順便把我存的銀子都帶去,交給陌,他一直在那照顧楊修。”
有陌的照看我很放心,也正是因爲這才讓我最終決定不去了。
“那怎麼成!夫人,我們得去!”婉兒無比焦急的看着我。
我們!這丫頭要與我一塊去!
“婉兒,怎麼了?”她這幾天有些焦燥不安,我早該問她了。
她走近我,貼在我耳邊,細語道:“前日去先生那接小公子下學,聽兩個丫頭絮叨着,說是在街上瞧見陳思王了。他定會去祭拜楊公子的。”
子建重獲自由了!我心裡有一絲莫名的喜悅。打從楊修出事後,他就一直被禁足在府內,不得與外界有任何聯繫,他是定會去祭拜楊修的。最後一次見他,還是那日他騎着馬來告訴我不要出門,一別匆忙,確有許多話要說要問。
“婉兒,我們去!”
與上一回一樣,我和婉兒異常順利的出了府,定是楊修在保佑我們。
遠遠的就瞧見,子建跪在墳前,消瘦的雙肩顫抖,月白的袍子寸得他更顯形單影隻。曾幾何時,他的周邊光芒籠罩,天下盡是追捧他的人,可是如今,就連身後拴着馬,都是那般瘦弱不濟,瞧着叫人心疼,我身邊的婉兒已在偷偷抹淚。
我無聲的在他身邊跪下,爲楊修灑下三杯茉莉菊。子建的悲鳴愈加濃烈了,他的俊容消瘦了許多,這讓原本優雅的輪廓凸顯了些許鋒芒,但卻絲毫未損他的絕美,他低着眼,我瞧不清他的眸。
“宓兒,是我害死了楊修,他不該去的!。。。”
他突然雙手捂着臉,悲痛出聲。血性方剛的他,竟這麼無助的顫抖哭泣着,他真的不該生在帝王之家。我靠近他,將他整個抱在懷裡,無關風月,是感同身受的悲憫。
“不怨你!真的不怨你!是我害了他!”
他伸開雙臂,將我緊緊的摟住,沒有言語,臉埋進我的懷中,狠狠的哭。這一刻,我們同爲失去楊修而疼痛着。
漸漸平靜後,我將楊修臨終前的話,說與他聽。他仍然摟着我,手臂的力道柔軟了許多。
“宓兒,跟我走吧!那些權力,我從來就沒在乎過!相信楊修也會如此要求你的。”
楊修確實讓我隨子建去,我亦答應了他,可是眼下的情形讓我怎麼離去,我怎能將自由建立在睿兒的痛苦之上。
“宓兒,二哥真的變了,他再不值得你爲他做任何事!”
我知道,我不是爲他,可我無法對你說,子建,我不能讓你爲了我永遠沉迷。
我用力掙脫他的懷抱,伸手抹去他眼角殘留的淚痕。
“子建,聽楊修的好嗎,遠離紛爭,過上你該有的閒適雅緻生活。”
“宓兒,他設計陷害我與楊修,害得楊修長眠於此,害得我被禁足一年,這樣,你也要回到他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