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師大約察覺到了我的木訥模樣,撐着傘走了過來,跟趙哈尼開口,說:“這位先生,你這是要去哪裡?”
趙哈尼並未看我,而是說了個村名。巧合的是,那正是我們要回的地方。
“是否方便搭個便車?”劉老師笑着問了句,十分禮貌。
趙哈尼面露沉思,淡定的說:“上來吧。”
我當然不會傻到這個時候跟趙哈尼玩倔強那一招,畢竟還下着雨,我也想快點回去,在聽到他的迴應後,我平靜的瞥了眼車內,見他伸手推開門,示意我進去。
我走到了前面,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偷偷的瞥了眼後視鏡,見後座上的男人一臉無奈,而後看向車窗外。
雨越下越大,車速也從最初的八十碼變成了四十碼,緩緩地在路上晃着,司機先是開了口,帶動了車內的氣氛,而後後座上的兩個男人,也攀談了起來。
“趙先生是第一次來村裡?”劉老師和氣的問道。
“恩。”趙哈尼開了口,說:“來辦點事。”
劉老師大約是察覺了身旁這個男人不愛說話,聽他這麼興致寥寥的回了句,索性保持了沉默。
所以,趙哈尼是來辦事的?瞧我,這是哪跟哪,居然聯想到了自己。
“劉老師,請問村裡有旅社嗎?”見劉老師沒說話,趙哈尼又開口了,“來的時候太急了,也沒注意這一點。”
“還真沒有。”劉老師不知道身旁這個男人心眼多的跟蜘蛛網似的,居然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那可怎麼辦呢?”趙哈尼嘆了口氣,而後眼神一瞥,看向了正前方,說:“這麼說來,晚上是要睡車裡了。”
我心虛的收回眼神,閉着雙眼,靠在車座上。
他愛住哪裡就住哪裡吧,反正跟我沒關係。他不是有錢嗎?有錢還怕沒去處?
原本我只是假寐,沒想到,一路顛簸之下,我居然睡着了。醒來時車子已經停了下來,耳旁還有着幾個小朋友的聲音。
我慌忙睜開眼,卻見車子停在了奶奶家門口。
而坐在身後的兩個男人,正站在奶奶面前。
“沒事沒事,劉老師,你就放心吧。”我剛走下車,就聽到奶奶的聲音,看過去,奶奶正盯着趙哈尼,“小夥子,奶奶家環境一般般,你可別嫌棄。”
趙哈尼嘴一咧,笑着說:“奶奶,我不嫌棄!”
不是?這是我奶奶,什麼時候成了他奶奶了?
晚飯十分豐盛,趙哈尼出來的時候身上裹了一件顏色陳舊的大棉襖,腳上正是昨天奶奶拿給我看的那雙棉拖鞋,大約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也正看着我。
我彆扭的轉過臉去,給劉老師盛上了一碗紅薯稀飯。
來鄉下還穿的那麼單薄,以爲是在城裡呢?不凍他,凍誰?
“姐姐,那哥哥你認識嗎?”等我回來的小丁湊到了我的耳旁,說:“我感覺,他好像一直盯着你。”
趙哈尼就坐在我的斜對面,手裡拿着一個大白饃,一邊吃,一邊跟奶奶說話。
那模樣,根本就是小人得志。
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兒不淡定了。看了眼日期,我和趙哈尼分手,才足足半月,這傢伙從跟我見面到現在,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
劉老師不知道,他還就裝着跟我不認識。
行,不就是裝着不認識嗎?誰不會呀。
“奶奶,我跟你說句實話,我就愛吃你做的這個大白饃,”趙哈尼狠狠地咬了一口,湊到了奶奶耳旁,說:“你不知道,我媳婦也愛吃。”
我瞥了一眼緊握在手裡的大白饃,三下兩除二吃完,卻再也沒拿一個。
他媳婦?楊默曦?
半個月了,復婚的話,那可是分分鐘的事兒。
晚飯吃了半小時,吃完之後照常是我負責收拾碗筷,趙哈尼扶着奶奶去了堂屋,劉老師吃完之後便先行告辭,留下我一個人,站在餐桌前。
看了眼某人坐過的位置,飯後的殘漬還堆在那裡,似乎是在嘲笑我。
他是多久沒吃飯了?稀飯喝了三碗,大白饃吃了五個。撐死他!
刷碗之後便去了堂屋,剛走到了門口,都聽到了某人的聲音。
“奶奶,你說的太對了。”
對了,某人拍馬屁也很厲害的。
“這小兩口過日子,肯定有個磕磕碰碰的,你呀,放寬心了,等找到你媳婦,跟她好好說兩句好話,問題自然而然解決了。”奶奶還不知道實情,矇在鼓裡的她中了某人的苦情劇,耐心的安慰着。
我心裡不大舒服,剛進門,就撞上了趙哈尼的眼神,我急忙轉過臉去,又聽到他說:“奶奶,你不知道,我媳婦脾氣倔的很,這都幾年了,只要咱兩鬧矛盾,她就任性的說分手,你說,等我見了她,我該怎麼跟她說呢?”
我臉紅什麼?趙哈尼是出了名的厚臉皮,分手賴我嗎?呸,或許他說的是他的前妻。
“就實話實說。”奶奶開口了,說:“小姑娘是任性了點,可奶奶聽得出來,她還是在乎你的。”
奶奶,你被這孫子矇蔽了!
我煩躁的腹誹一句,剛準備去臥室,就聽到奶奶說:“貝貝,幫奶奶去櫃子裡再取一牀被子,送到你對面的房間裡。”
我忍無可忍的回過頭,卻聽到趙哈尼說:“奶奶,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告訴我被子在哪裡。”
“不用了,我去拿。”我冷冷的丟下一句話,擡腳去了裡屋。
這才一頓飯的功夫,趙哈尼就把我奶奶給忽悠了。哼,那是我奶奶,不是他奶奶。
都分手了還來做什麼?於小貝,你可得冷靜了,你花了這麼多天心口的傷疤才微微好轉,可不能再給那傢伙再來一刀的機會。
我一邊暗示自己,一邊打開櫃子,剛準備伸手去拿,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我不傻,一瞬間我就分辨出來了,這就是趙哈尼的聲音。
我背對着他,說:“就睡這一晚,明天自己找地方。”
趙哈尼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沉默的走到了我身旁,將那牀又大又厚的被子取了出來,隨即準備離開。
我以爲他沒聽到我的話,又重複了一句。
趙哈尼抱着被子站在門口,逆着光,他挺拔的身影被圍繞着,而後我聽到他說:“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很冷,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可等我擡起頭來時,他已經走開了。
那句冰冷的回覆好似幻覺,卻又真實。
大約是鄉下太冷的緣故,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
醒來時,門口的那輛越野車已經不見了。我迅速的穿了衣服,走到堂屋,見奶奶正在做棉鞋,就問了句:“奶奶,趙先生……已經離開了?”
奶奶點了點頭,說:“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有事。”
我瞥了一眼遠處,聽到奶奶說:“昨天下了那麼大的雨,這孩子對這裡也不熟悉,可別迷路了纔好。”
得,我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就迷路了。可是奶奶,趙哈尼這貨精明着呢,你就甭瞎操心了。
然而這一晚,我卻沒有看到趙哈尼。劉老師說,趙先生一早就去了鎮上,想必是回去了。
我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也明白了那句“出來辦事”的真實,的確,他就是出來辦事的。
天晴之後,劉老師過來把投影儀拿到了學校,安裝完畢之後,就能看到了完整的影像,小朋友圍在教室外,當看到屏幕上出現動畫時,一個個開心的要命。
這是劉老師第一次用投影儀給孩子們上課,我就坐在最後一排,當我看到小傢伙們臉上露出的笑臉,心都要融化了。
巧合的是,這一天,市裡的電臺正好過來採訪,而我沒想到的是,和採訪車一塊開進村口的,還有另外一輛盛滿捐贈品的卡車。
小朋友們沒有見過着架勢,一個個站在窗口好奇的往外看,順着他們的眼神看去,可以看到卡車裡堆滿了學生用品。
卡車前是兩輛轎車,轎車門開了之後,可以看到七七八八的穿着志願服的男人走了出來,找到了劉老師。
我站在教室裡,看着他們跟劉老師攀談了一會,而後,大夥兒便開始卸貨。
我也主動過去幫忙,原本以爲只是捐贈機構拉來的舊東西,可是距離近了才發現,滿滿一大車的學習用品,全是嶄新的,再看看這些書包文具的品牌,居然也都是牌子的。
是誰這麼大方,居然捐了這麼多?
學生們從一年級到五年級排隊站好,對於這批天降禮物,他們的臉上是抹不去的興奮和開心,我站在最後,聽到兩兄妹的談話。
“哥哥,我想要粉色的書包。”
“好,哥哥待會跟老師說。妹妹,不過你可得答應哥哥,用的時候仔細些,說不定能用到你念完小學啊。”
“好。”
這羣孩子觸動了我。
當文具發完之後,卡車裡還剩下大半,劉老師叫住了大家,笑着說:“孩子們,看到這些禮物了嗎?以後,這就是你們每學期考試的獎品!”
孩子的歡呼聲掩蓋了我的失落,直到記者和志願者都離去之後,我才和劉老師聊了捐贈的事兒,畢竟,像今天這樣規模的捐贈活動,還真是壯觀。
劉老師點了點頭,說:“是呀,以前鎮上也會在逢年過節給學校一些補貼,但數量有限,申請上去的機房到現在還沒個着落,要不是這個匿名的好心人捐贈……想必孩子們想看到外面的世界,還是長遠的事兒”
“好心人?”
劉老師點了點頭,笑了笑,說:“我也覺得很意外,沒想到電臺的宣傳還有些作用。”
原來,好心人不但捐贈了學習用品,還捐了十萬元,給小學擴建個機房。
劉老師表示對機房也很期待,只是眼下人手不夠,他若是去準備機房的事兒,數學課則少了老師。
我心裡一激動,自告奮勇的說要幫忙。
劉老師一臉驚愕的看着我,我急忙解釋說:“我沒教師資格證。”
“大約要半個月,你沒問題嗎?”
我點頭,想了想我也挺可憐的,這麼大的年紀了,一沒個穩定工作,二沒有穩定家庭,也只有在這裡,才能體現自己的一點價值。
忙完之後我便心情低落的回去了,可不曾想,在奶奶家門口,又看到了那輛越野車。
這個時候見到趙哈尼,真可謂是悲喜交加,十分複雜。
若不是這個男人,或許這個時候我已經嫁人了,幸運一點,有可能還有小寶寶。
但現實偏偏不是。
進門時趙哈尼正和奶奶說話,見我走了進來,眼皮都沒擡一下。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奶奶和趙哈尼去盛飯,我站在原地,心情更是低落。
飯桌上,趙哈尼旁若無人的跟奶奶說話,根本當我不存在。
“子皓呀,你要是不嫌棄,就住在奶奶家吧。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去別處還得走夜路,多危險啊。”奶奶很喜歡趙哈尼,我看的出來。
“奶奶,會不會不大方便?”
哼,不方便?想必之前早用了苦肉計,只是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吧。
“方便,方便。”奶奶笑呵呵的,全然沒注意到我那雙殺傷力的眼神。
飯後,奶奶去堂屋歇息,趙哈尼在收拾碗筷,見我坐着沒動,他也沒說話,直接把我當空氣。
我看着他,說:“動作快點,待會我有話跟你說。”
趙哈尼低着頭擦桌子,聽我這麼一說,動作先是一滯,而後繼續擦桌子。
我站在後院等,雙手凍的發抖,這才聽到身後的動靜。
趙哈尼披着那件舊棉襖走了過來,而後看着我。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看着趙哈尼,說:“你來這裡到底想幹嘛?”
“不幹嘛。”趙哈尼回答的波瀾不驚,好像早料到我的問題似的。
“不幹嘛你賴在這裡做什麼?”我盯着面前的男人,說:“你別以爲我看不透你的心思,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趙哈尼,咱兩沒可能了,你就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我知道啊,你一句分手就把我甩了。”趙哈尼看着我,臉上帶了絲落寞,說:“因爲趙國泰。你不就是怕我爲難嗎?”
“你錯了,”我看着面前的男人,說:“其實我是爲了我自己。趙哈尼,有件事我瞞着你。”
“恩?”
我將那張檢測單拿了出來,走到了趙哈尼的面前,說:“看清楚了嗎?”
趙哈尼疑惑的看着檢測單,好幾秒,都沒說出一句話。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去做了檢查,你在醫院看到我那次,我做了手術,腹腔鏡手術,”我盯着趙哈尼,說:“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有孩子,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趙哈尼緩緩擡起了頭,眼睛裡星光閃閃。
“你說,你是不是欠我的?”
趙哈尼沒說話了。
“我當你是默認了吧。明天就回去吧,別再糾纏了。”
說完這句話我就轉身了,才走一步,就聽到身後的男人開口說:“你手術,怎麼都沒告訴我?”
我不敢再多做停留,直接回到了房間。
原來,喜歡到最後,真的會變成怨。
而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飯桌上,我又看到了趙哈尼。原本以爲他會一早離開,可是我低估了這個人的戰鬥力。
我也不想多說了,直接無視了這個男人。
今天天氣很好,風和日麗。體育課時,我和小朋友們去了後山,不料又撞到了趙哈尼。
他也沒說話,就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直到體育課結束,他才叫住了我。
我假裝不耐煩,說:“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趙哈尼一臉歉疚的看着我,認真的問:“是不是我按照你說的做了,你就會開心點?”
這句話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不是……我回到趙國泰的身邊,你就會不再生氣了?”趙哈尼見我沒說話,又問了一句。
我避開他的眼神,說:“那是你的事兒,跟我沒關係。”
“如果我讓你做決定呢?”趙哈尼看着我,認真地說:“於小貝,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只要你的話,是出自真心。”
他這是在逼我。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孩子的事情我可以解決,你想要,我就要,你不想要,誰也不能勉強你,你讓我回到趙國泰身邊,我就會去……你讓我留下來,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留在這裡。只要是……你的真心話。”
“神經病……”我瞪着他,說:“我要你去復婚,永遠都不要來找我,你去嗎?”
“我去。”趙哈尼看着我,堅定的說:“你說的,我照做。”
“那你去吧。”我認真的看着趙哈尼,說:“現在就回你的趙家做你的大少爺,永遠都不要回來找我。”
”好,我回。”趙哈尼聲線沙啞,吐出了最後兩個字。
ps:好久沒跟大家聊文了,我想說,故事還在繼續,你們都別催,土豆不是隱忍之人,寫小貝這個故事,我自己也非常難受,昨天那一章,我在辦公室寫着寫着就哭了。老讀者都知道,土豆的性格絕對受不了小貝這份屈辱的,所以我很心疼哈尼和小貝,這個故事來源於現實,我寫的時候,兩個人還沒在一起,我寫到現在,兩個人還沒在一起,很多次我都在想,我是按照小說來寫,還是按照現實來寫?這個問題困惑了我很久,最後我只能說,我不悲劇。小貝和哈尼兩次分開,都是迫於門第之見,這個老掉牙的話題,在現實裡,一次次的迫使相愛的人分開,土豆是隨性之人,看到這種事情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有時候甚至覺得,乾脆分開算了。
有人說,兩次分開反覆?我想明確的告訴你不是,第一次分開,小貝成長了許多,那次小貝是帶着自尊離開的,連我都認爲,故事到了那裡就該結束了,寫一個完美的結局,完結。但是我沒有,因爲他們的故事在繼續,所以我也繼續寫了,我想象不到,兩個人都置辦了房子,準備婚嫁,怎麼可能還有波折?但是還是發生了。
今天我做了個決定,這個故事,我會按照現實來寫,一切結局,都看兩人緣分。後面的內容我不再加工。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至於更新,大家體諒下,最近都是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