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重複着這樣的生活,莫紀辭乖了很多,每天都和棧遲待在車裡,棧遲不愛說話,他也不鬧。
溫席每天看着他的臉,看着他眉目神態間酷似槿安的神韻,有時候能這樣看着他看很久。
“別看了,先吃飯。”唯卿把飯遞給她,“還沒有挖出來,不能放棄。你沒看有很多地震的地方,十好幾天都有生還者,他們不會有事的。”
如果只是地震的話,或許她不會這麼絕望,可是還有炸彈。
溫席一口一口快速地吃飯,儘管每一口都會反胃都會噁心到吃不下,但她必須好好吃飯。
“生還者!”又有人大喊着,溫席把飯一扔就往過跑,棧伊已經站在那裡了,一動不動。
溫席看着她的樣子,自己忽然也不敢動了,不是生還者麼?爲什麼伊伊的樣子那麼絕望……
溫席慢慢走過去,一步一步,踩在廢墟上,踩在不穩的石塊上。
直到看到那個人,她不認識,是一個人意大利人,但是,她大概知道那是誰了。
“呵……他們,都死了。”傑克全身有很多傷口,血肉模糊,狼狽不堪。
溫席忽然之間耳鳴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死?誰死了?
“你,再說一遍!”溫席目光銳利地看着他,逼的人無法直視。
傑克凝眸,似乎是看不清,聲音沙啞的可怕“莫槿安,也死了,他們,不可能還活着。”
“棧,榭洺死了……”
“傑克。”
傑克皺眉,似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努力看去,是棧遲。
棧遲費力地走到他身邊,伸手,“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阿……遲?”傑克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儘管很難辨認。
然後伸手握住他的小手,他沒有白白浪費精力把他養大,他沒有養了一隻白眼狼,這個他養大的孩子,是唯一一個,還期待他活着的人。
“你做了什麼!”溫席忽然就發狂了!狠狠晃着傑克,用力捶打着他,“你他媽的都做了什麼!”
“女人!”棧遲緊張地說道,“他已經昏過去了!你不想讓他活了?!”
身邊的醫生也連忙過來拉開他們,溫席雙眸赤紅,“爲什麼你要活!你纔是最該死的人!你去死!”
她看着傑克被救護車帶走,眼淚終於涌出來了,這麼多天一直沒哭,卻在現在哭了,爲什麼活着的不是槿安,爲什麼偏偏是這種禍害!
“阿席!”伍晨在溫席身後站着,接住倒下的她,送到車裡,摸到她的手才發現已經發燒了。
但是現在她是不會走的,伍晨皺着眉把她抱到車裡,調好空調的溫度,給她蓋好衣服,莫紀辭就在她身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媽媽。
“你需要好好休息了,阿席。”伍晨摸着她的頭髮,然後關上車門繼續找人。
“在剛纔那個地方主要找!他們在那裡的可能性最大!”伍晨喊着,傑克肯定是和容餘他們在一起的!
既然他有可能活,那他們也有可能。
棧伊自從聽了那句話,就再沒有動作,只是呆呆地站着,
目光不知道再看哪裡。
“棧,你怎麼了?”棧遲仰着小臉看她,目光嚴肅,“傑克找出來了你不開心?”
“不是。”棧伊說道,聲音很冷淡,“我只是,後悔了。”
“你後悔什麼?如果後悔你就要做的更好,世界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棧遲一本正經地說道,“棧,你不開心?”
棧伊沒有說話,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他穿上,“阿遲,陪我一會,我只有你了。”
“你和剛纔那個女人一樣,都不希望傑克活下來?傑克人很好,爲什麼不希望他活着。”棧遲很不解,“難道就是因爲他喜歡你,但是你不喜歡他?”
棧伊搖頭,“我不是不希望他過來,而是,不想接受他說的話。”
“他說了什麼?”棧遲難得耐心地問道。
棧伊沒有說話,她的表情更苦澀了,傑克不會和她說謊,傑克剛纔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榭洺,死了。
似乎是爲了驗證這個真相,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只有兩個生還者,都不是他們,而且救回去也是死亡。
一個月,沒有水,沒有食物,空氣都是稀薄的,活着的希望,沒有。
溫席已經病了一個月,發燒燒了退退了燒,就像當初中毒一樣。
她知道自己可能也是中毒了,中了一種活不下去的毒,只是想等到槿安的屍體,這麼難。
就算出來血肉模糊也好,看了讓人作嘔也好,讓她再看一眼吧。
醫院。
棧遲坐在傑克身邊,傑克還在昏迷中,棧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擔憂,小手緊緊握着他的手,眉頭皺的緊緊的。
“嗯……”傑克動了動,棧遲的眼神更緊了,“都說了這個時候會醒,怎麼還不醒?”
傑克的眼皮動了動,似乎想醒過來,但就是醒不過來。
棧遲目光中擔憂又緊張,還帶着鄙視,“真是笨死了,之前還覺得你挺好的,現在才發現你也是弱者,都說了現在會醒,還不醒還不醒。”
棧遲幾乎沒有過這種說很多話的時候,現在他是真的很擔心。
“小東西……好煩。”傑克帶笑的聲音傳來,透着一些溫暖。
棧遲立刻趴在他身上,目光中閃過一絲欣喜,“醒了?!”
“被你這個小東西煩醒的,咳咳咳。”傑克咳了咳,棧遲立刻下去給他倒水。
傑克看着面前這杯水,小小的手,拿在手裡,有些傲嬌地看着他。
傑克想擡手摸摸他的臉,每次棧遲害羞耳朵都會紅,這個孩子,從來都是外冷內熱,在很小的時候,他給他換尿布。
看着他哭,自己也手足無措了,本來想把這個孩子軟禁,不準備好好對待,只是用來威脅棧伊的工具。
但是在一開始,害怕這個脆弱的工具死掉,不得不好好對他。
到了後來,成了一種習慣,有一種發自心底的疼愛,然後慢慢的,不再把他當成工具。
成了朋友,他好像真的把他當成兒子了,疼愛,寵溺,想要什麼都可以給他。
他每天陪他玩,在很小的時候,爲了讓他笑笑,爲
了讓他開心,拼了命的搞笑着。
“喝不喝。”棧遲冰冷的聲音傳來,手裡還端着那杯水。
傑克無奈地笑着,“我喝不到,全身都疼。”
“笨死了。”棧遲把牀搖高,需要先把水放到牀頭櫃上,然後爬到牀上,然後再去拿水。
傑克只是寵溺地看着,直到那杯水放到他脣邊,“喝吧。”
“嗯。”傑克把一整杯水都喝了,其實他不渴,只是這是這孩子第一次這麼關心他,他捨不得把那點關心剩下。
傑克胸腔很疼,但是他沒說,笑看着棧遲,“你出來你媽媽知道麼?”
“嗯,我告訴她了,是司機送我來的。”棧遲說完就等着他繼續問。
傑克看着他的臉,有些憔悴,“你媽媽倒是對我很放心。你這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小孩子要好好睡覺,不然對身體很不好,知道麼?”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棧遲解釋這件事解釋的有些煩了,“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傑克笑着,“我知道,你的思想已經要比我都成熟了,但你的身體還是孩子,等你長的足夠高,身體足夠強壯,我肯定不會說什麼了。”
“知道了。”棧遲沒有反駁。
傑克費力的擡手,但就是摸不到他的臉,棧遲一把握住他的手,“幹什麼。”
“阿遲,你媽媽現在是不是特別恨我,她還允許你來看我?”傑克笑容帶着苦澀,“她現在,應該要恨死我了吧?”
棧遲難得嚴肅又正經地看着他,沒有一絲要開玩笑的意思,“傑克,我說過,棧是棧,我是我,不喜歡你的是棧,不是我。”
“還有,棧沒有恨你,她也沒有不希望你醒來,她說她只是後悔了。”棧遲說着皺眉,“這幾天她晚上都睡不好,一直在做噩夢。”
傑克眼神複雜,沒有說話,棧遲問道,“傑克,有件事我要問你,你不要騙我。”
“我從來沒騙過你。”傑克縱容地說道。
棧遲目光認真地看着他,冷酷地問道,“那天你和棧說,那個男人死了,是真的還是騙她的。”
傑克的眼神閃了閃,看着棧遲過了很久,才點頭,“真的。”
“告訴棧,我對不起她,本來榭洺可以不死的,但是……”傑克緩緩閉上眼睛,“說什麼都沒用了,我對不起她。”
“我不會再禁錮她,你告訴她,只要她不想見我,我不會再出現。”傑克說完就一直閉着眼睛,好像已經睡着了。
棧遲慢慢下了牀,還幫他蓋好被子,把牀放平。
“有人送你回去吧?”傑克忽然出聲。
棧遲沒有回頭,“嗯,你好好休息,我會再來看你。”
他走了之後,傑克又睜開眼睛,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目光悲傷。
家裡依舊死氣沉沉,除了晚上睡覺,這個家幾乎是不會回來的。
所有人都接受了他們死亡的事實,但遲遲找不到的屍體,似乎是他們最後的心結。
溫席躺在牀上看着窗外,之前那麼久不見,他會給她一個驚喜,現在呢?爲什麼不能再給她一個驚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