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席心裡一暖，揚脣輕笑着。
阿席，好想知道長大的你是什麼樣子……
也只有伍晨了，能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不僅不會讓你覺得肉麻，還會覺得，他說的就是實話，這就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溫席彎腰，雙眸貼着他的眼睛，“那就睜開眼睛，看一看，長大的我是什麼樣子，有沒有你心裡想的那麼漂亮。”
“阿席，如果我看不到怎麼辦？”伍晨有些緊張，就是當年換人造眼球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
溫席察覺到他溼潤的掌心，鼓勵道，“緊張什麼，大不了就是看不到，看不到就看不到，這有什麼關係。”
“阿席，可是我想看到。”伍晨的聲音帶着執拗，是可以看不到，而且他那麼多年也一直是看不到的，但是如今，他只想看到她，爲此做了這麼多，就是爲了能看到她。
溫席抿脣，搭在他眼皮上的手動了動，伍晨握住，“阿席，很癢。”
“睜眼吧，我就在你眼前。”溫席彎腰，離他很近的樣子，輕鬆地笑容，眼眸裡也懷揣着期待。
她緩緩把手拿開，看着伍晨的眼皮動了動，她心裡不由得也開始緊張，房間很安靜，安靜到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阿席。”伍晨笑着叫道她的名字，溫席一愣，不知道他爲什麼在這種時候，忽然叫她，“嗯？”
伍晨動了動自己的手，聲音帶笑，也帶着調侃，“你的剛纔抓的我好緊，你緊張什麼？”
“我……”溫席這才發現，居然抓他抓的那麼緊，半圓的指甲在手臂上掐出很深的印記，看到這些，溫席才無奈地看着他，“被你發現了，我真的好緊張，比你還要緊張……”
一邊說着一邊看到他已經慢慢睜開眼睛，是一雙正常的瞳孔，不再像之前那樣，乾淨漂亮的讓人害怕，清澈透亮，這就是一雙，屬於伍晨的眼睛，不會讓他自卑和難過，也不會讓他疼痛難忍。
她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地微笑着，其實這樣，就算是看不到的，也值了，畢竟這纔是完成的伍晨，伍晨需要這樣。
“看的到我麼？”溫席低頭，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伍晨眉頭微皺，好像還有些不適應自己的眼球，轉動都有些困難，他的神情帶着迷茫，嘴角揚起一抹安慰性的笑容，“唯卿居然也有失敗的時候，真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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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席的微笑僵在臉上，呼吸停滯，看着伍晨安慰的笑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心裡有很濃烈的失落感，惴惴不安，她雖然緊張，但一直的想法卻是唯卿一定可以做到，怎麼……會失敗。
伍晨換上了自己的眼睛，但卻看不到了……
他現在的世界裡，一片漆黑，之前的眼睛還能看到數據，最起碼不會磕到碰到，可是現在，深處黑暗地他，怎麼辦纔好。
溫席緊緊咬着下脣，專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彷彿……只要用力望進去，就能讓他看到自己。
“啪嗒。”
伍晨有些詫異地摸上自己的臉，她的眼淚，不是滴在了他的臉上，而是落在了他的心尖，濺起一圈圈的漣漪，耳邊是溫席抽泣的聲音，他嘆謂一聲，擡起胳膊輕輕抱着她，讓她趴在自己的胸口，聲音愧疚，“還是又讓你哭了……”
“伍晨……對不起。”溫席難過地說道，“要不是你想看看我，也
不會成了現在這樣，伍晨，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伍晨聽着她的聲音，心如刀割，他摸着她的長髮，“阿席，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們不是親人麼？親人怎麼還需要道歉呢？”
“伍晨，你不是在騙我吧。”溫席忽然擡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在逗我？”
伍晨苦澀地笑着，“阿席，我不會開這種會讓你哭的玩笑，我會心疼，會捨不得。”
“阿席，我也希望是可以看到你的。”伍晨嘆了口氣，笑意溫潤，並不牽強，“阿席其實現在，這樣的我……你可能看起來覺得很不好，但我已經不想再看到一堆堆的數據，我會很累。”
溫席抱着他，聲音哽咽顫抖，眼淚浸溼了他胸前的衣服，背上是他溫熱的手掌，讓她心裡更覺得難過，心臟一陣陣地抽搐，“命運太不公平了，你這麼好，爲什麼忍心這樣對你，爲什麼……”
“太不公平了……爲什麼這樣！你已經吃了那麼多苦，你明明已經那麼不幸了，爲什麼就沒有一點點的幸運給你！伍晨！我好心疼你……”
“阿席……阿席！”伍晨感受到她的情緒有些崩潰，他拍着她的背，想讓她穩定，“阿席，別哭了……”
雖然看不到，但他還是能輕易找到她的臉，溫柔地爲她拭去淚水，他把她推起來，自己也坐起來，從他的表情和動作來看，完全就不像一個盲人，他認真地對着溫席，“阿席，你聽我說，我一直覺得自己的是幸運的，你怎麼能說我不幸運呢？”
“我最大的幸運，就是認識你，擁有你，已經沒有比這再幸運的事情，可能就是爲了遇到你，耗光了我所有的運氣。”伍晨笑着說道，帶笑的聲音卻讓她聽着更難過。
從來都是這樣，明明他已經很難過了，受傷的也是他，但他總是先安慰別人，這讓她怎麼能安心，怎麼能不敢動……
“阿席，沒事的，比起那些數據，現在這樣，身處在屬於自己的一片黑暗裡，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伍晨臉上的表情是輕鬆的。
他摸到自己的眼睛，帶着輕鬆和解脫，“至少，我現在只是一個殘疾人，而不是一個與衆不同的怪物。”
殘疾人這三個字狠狠地刺痛了溫席的心，她猛地抱着伍晨，一字一頓，用力至極，“你不是殘疾人！”
“阿席，你難道還蔑視殘疾人？”伍晨笑着問道，“我之前是那樣的眼睛你都……”
溫席抱的他更緊了，“不，殘疾人沒有關係，我只是在意你說自己是殘疾人，你不是！”
“好，我不是。”伍晨嘴角掛着淺淺笑意。
唯卿過來的時候，溫席已經昏睡在伍晨的懷中，而伍晨的臉朝着窗外，像是在看外面的風景。
“她可真好意思，你還是一個病人，她就這樣欺壓你？不管你舒不舒服，自己已經睡的像頭豬。”唯卿一邊說着一邊看着他警惕的目光，“你幹什麼？瞪我？你知道我長什麼樣子你就瞪我……”
最後一句，難免帶了些傷感，唯卿冷眼的眉眼終於還是帶着悲傷，她看着伍晨把溫席放到被子裡，幫她掩好被角，做好這些，他才下了牀，看了唯卿一眼，出了房門。
唯卿看着他着一系列地舉動，哪裡像個盲人了，還是說，對自己喜愛的人，不管自己成了什麼樣子，都能準備地爲她做好一切。
她從玻璃上看着自己的倒影，雖然知道他看不到，但她還是化了一個精緻的妝，還脫掉了平時的白大褂，第一面的話，總還是想留點好影響的，但是現在，一切都顯得有些多餘了。
“我的眼睛，就真的只能這樣了？”伍晨開門見山地問道。
唯卿看着他的眼睛，“嗯，大概吧，可能之後會自己忽然好，什麼都說不好，眼睛是個很精緻很複雜的器官，我只能說精通，但不代表可以解決任何事情，所以，晨，你的眼睛，要看造化。”
造化……
伍晨呵笑着，什麼時候起，他還需要這些東西了，向來都是缺什麼拿什麼，現在居然和他說要看造化。
唯卿一直盯着他看，這雙眼睛，雖不及之前的漂亮，但卻更襯托伍晨地容貌和氣質，更加真實，讓人忍不住靠近。
“一直盯着我幹什麼？”伍晨不解地問道。
唯卿失笑地看着他，“你真的看不到麼？我怎麼覺得你……”
“我只是眼睛看不到了，我的感覺還都在。”伍晨無奈地笑着。
唯卿走到他面前，帶了點不服氣，“伍晨，你就不想看看我長什麼樣子？除了溫席，別人都不是人了？好歹我們也是合作了這麼久的……”說着說着忽然一頓，有些不可思議地感受着，臉上貼着的手掌。
伍晨的手，原來，是這個溫度的，原來是這種觸感的，原來，比她想象中的溫暖，比她想象的更柔軟。
“嗯，脾氣火爆，容不下別人的唯卿，長了一張很溫和的臉。”伍晨說完就把手拿開。
唯卿有些失落地看着那雙手，留念般的，自己又摸着臉頰，“我的脾氣是火爆的，我的樣子也不是溫潤的，伍晨，你又猜錯了。”
“來，這是我的眼睛。”唯卿拉着他的手，慢慢放到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我覺得是一個更好看的形狀。”她的眼睛猶如點點水晶，亮盈盈的，握着伍晨的手，臉上都是幸福笑意。
伍晨也沒有拒絕，只是有些好奇，“爲什麼今天想讓我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之前你在我眼睛裡，也只是一堆數據。”
“嗯，但是你現在成了一個正常的男人，這樣的你，也就沒有再拒絕我的理由了，不會再以，你不是一個正常人，給不了我正常的生活而拒絕我了。”
伍晨微愣，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打算，正要抽手，卻被她緊緊握住，順着高挺的鼻樑，到達小巧的鼻頭，然後伸出小舌丁，捲住他的手指，伍晨像是一顫，手指就被她輕輕咬住。
“唯卿？”伍晨不好太用力，就只能受她研磨。
唯卿含着他的無名指，眸子裡是戲虐的笑意，“晨，該不會，你還……沒有碰過女人吧？”
“嗯，這是個笑話麼。”伍晨輕笑着，任由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唯卿，你還是沒有懂，我之前拒絕你，是因爲有阿席，並不是我的眼睛，而現在，我的眼睛是正常的，我還是不會喜歡你。”
唯卿的笑容僵了僵，貌似不在意地鬆了口，伍晨繼續說，“唯卿，你就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我只喜歡阿席，只要有阿席，我就一定不會喜歡別人，因爲我在感情的最初，就愛上了她。”
伍晨說完拍了拍她的肩，走向溫席的房間。
唯卿愣在原地，“我也是在感情的最初，就愛上了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