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聽着,蘇白的眉頭卻已經皺了起來。她看了看那幾乎把候診區都坐滿了的人,終於嘆口氣,下了狠心,決定下個禮拜也坐早班車過來掛號,然後等白未來過來的時候,就可以順利地看到醫生了。
就這樣,蘇白漸漸地養成了每週日固定早起趕車,頂着啓明星排隊替白未來掛號就醫的習慣。然後,在第三個週日清晨,她睡眼朦朧地推開了樓下的大門。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有些步履不穩地朝前走。已經是九月中旬了,上海也告別了秋老虎,正式進入了初秋,雖然白天的時候還是有些夏天的感覺,但是這夜裡卻已經帶着絲絲的涼了。
等蘇白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是四點四十,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去拿衣服了。她匆匆地趕到了車站,正要上車的時候,卻從背後突然地伸來一雙手。一件薄薄的外套就蓋在了她的肩上,她驚愕地回頭去看,卻看到黑燈瞎火之下,一口白牙,一雙和夜色融合的大眼。
“哈哈,就知道你不會帶外套。”陸科笑眯眯的。
蘇白半天了纔回過神來。“你怎麼在這裡?”
“切。你能在這裡,我怎麼就不能了?”陸科學蘇白的口頭語,那學的一個像。
蘇白轉過了頭,不理會他故意的“挑釁”。“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未來丈母孃說的。”那句“丈母孃”說的又亮又響,就好像對方是一個國際要人一樣,而他則深深地因爲得到了國際要人的覲見而覺得無上榮耀。
蘇白隨着陸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不動聲色,看着窗外。黑夜自然有種寂靜的神韻,只是偶爾有幾顆星星散佈在上面,帶來了跳動的生機。
蘇白盯着窗戶外面,而陸科就乾脆盯着窗戶上蘇白的影子。兩個人僵持了半天,到底還是蘇白輸了半截。
“什麼時候,你和她那麼好了?”之前還是勢同水火的樣子,現在倒比親生的母子還要貼心了。
“那是——”陸科不由地拖長了尾音,“我和丈母孃那是一種革命的情誼,可不是一般性的刀子可以割斷的了的。”
革命情誼?還虧得他說得出來了。
不過,老媽白未來好像確實是從那天夜裡開始接收了這個孩子。不管是不是未來女婿,白未來都真心地喜歡他。
“你又住在陳林那裡了?”白未來生病住院的那段時間,陸科就一直住在陳林家,然後用陳林家的煤氣,陳林家的竈臺燉上了各種藥膳,送到白未來那裡。當第一次拿到那保溫桶裝着的藥膳的時候,蘇白雖然嘴巴里面沒有說什麼,但是心裡面是不滿意的,因爲她不希望因爲自己的事情而叨擾到不相關的人。他怎麼可以住到人家家裡之後,還要人家幫忙煮這種東西呢?蘇白讓陸科以後別送了,可陸科卻始終把她的話當做耳邊風了,只是讓她別管了。
後來,碰到陳林來探病,蘇白只是對他說對不起。矮小的陳林卻直搖頭說因爲陸科在家,所以他們家算是有口福了。
蘇白不理解,陳林解釋了之後,蘇白才知道,原來陸科的手藝那不是一般般的好,而送來的東西也全都是陸科出品。
一個年輕的男孩子居然還能夠煮菜?連她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也只能弄些大鍋菜的,除了汗顏之外,她馬上又狐疑起來,因爲之前,他明明就說自己不會弄吃的,要吃泡麪的。也因爲這個事情,蘇白才心軟請他吃飯,也因此有了之後的約會開始。聰明的蘇白馬上反應過來了,絕對是她再一次上當了。三十歲的女人卻一再地上一個小她六歲的男人的當,想想就讓人胸悶了,就是現在蘇白每次
想起了,依然會胸悶,但是悶着的胸口自然會溢開了某種甜蜜和心跳。
陸科發覺蘇白的手有些冷,就伸出自己的手,把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手掌裡,不停地搓着。一邊搓着,一邊不正經地說,“在我住到丈母孃家之前,就只好叨擾陳林了,誰讓他是你的鄰居呢?我這樣也算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你就那麼肯定我能嫁你。”
“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你還打算嫁給誰去?”無辜的睜大了眼睛,就如同一隻失寵了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瞅着她。
“總能找到比你強的。”蘇白只是裝模作樣地轉過了臉,但是卻對着黑漆漆的車玻璃,微笑起來。
“蘇蘇,以後每個禮拜我都和你一起去醫院吧?”
“你起得來?”陸科也和其他的男孩子一樣,非常愛睡懶覺。
“我定了鬧鐘就可以了。”
“隨你了,我看你能熱火多少次。”蘇白擺明了是不相信陸科的毅力的,只把他當做一時的興起。
想不到,這陸科居然認真了。以後每次蘇白週日凌晨下樓打開門的時候,總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從陰影處跳出了。笑一下,抱一下,輕輕地拋上一個吻。
工廠裡的一位老大姐曾經和蘇白侃侃而談自己和她老公將近二十年的幸福愛情生活,她這樣說:選擇自己的丈夫,其實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在沒有遇對人之前,自己總會有ABCDE各種各樣的要求,可是等到真的遇對人了,卻會發現,其實什麼條件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彼此之間的默契,如此而已。而默契是什麼,就是自己渴了的時候,對方能夠及時地送上一杯水,這就是了。
蘇白那時候聽着,並沒有任何的感覺,就好像聽着某種無稽之談一樣,在出於禮貌的狀態下,蘇白才吝嗇地給出了一個微笑。而如今,卻恍然大悟,或許,真的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