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當我快要接近攝影點時,聽到幾聲嚎叫,那幾聲嚎叫頓時讓我毛骨悚然,狼?好像是狼?
我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要知道在海拔5000多米的高山上,我肯定不是狼的對手。我站了好一陣,感到冷汗一瞬間就打溼了我的後背。
奇怪?沒聲音了,莫非我耳朵聽錯了?
我開始前行,剛走幾步,哀嚎聲又響了起來。狼,肯定是狼!我的天!
我趕緊放下揹包,將三腳架當做武器握在手中,轉頭四面到處看看。周圍黑漆漆一片,月亮還沒下去,遠近的雪山閃着陰森森的光。
我的腿開始發抖。
哀嚎聲又響起來,好像一聲比一聲弱下去……我敢斷定,狼就在我前面百米之內,我瞪大了眼睛拼命尋找,但除了一片黑黝黝的亂石,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着,等待天亮。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微微開始放亮。
這時候,我才隱約看清楚前面亂石叢中果然有一頭狼蜷縮成一堆,狼好像也發現了我,對着我的方向又開始放聲哀嚎。
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對手,不,自己的敵人在哪兒了,我的心反倒安定了下來,把手裡的三腳架握得更緊,等待着狼前來撲向我。
但是,狼大聲哀嚎幾聲後,又沒聲了。莫非它怕我了?我將手裡的三腳架對準身邊一塊岩石戳下去,岩石頓時蹦出幾點火星。
又等了好一陣,狼還是沒來攻擊我,我的好勝心反倒膨脹起來,心想你算個什麼狼?爺等你等得好累,有種你就放馬過來。
終於,好勝心加上好奇心戰勝了我的膽怯,我開始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步子。
天光已經完全放亮。
走出去大約50步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狼了。我停住腳步,仔細打量那頭狼。狼斜躺在一塊岩石上,兩隻眼睛直盯盯地盯着我,一動不動。
我又開始膽怯起來,握三腳架的兩隻手心又開始冒冷汗,定定地立在原地,兩條腿像是澆灌了鉛。
又不知站了多久,奇怪?狼怎麼會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我想再靠近看仔細點,又開始挪動步子。
狼對我的近前好像並無敵意,它要是有敵意的話,早就噔地立了起來,即使不來攻擊我,也會轉身溜掉。
好奇心驅動我那兩條灌鉛的腿又往前慢慢移動。
終於,我看清楚了,狼被狼夾子夾住了兩條後腿,血流了一大灘。怪不得它會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呵呵,狼,你也有今天?
我的膽子也大起來,索性走近狼。
狼望着我,再次哀嚎起來,兩個眼眶裡似乎還在流淚,我的心開始軟下來。呀!好像是一頭母狼,肚子鼓脹的樣子不像是吃飽的樣子,我清楚地記得我養的那頭狼犬懷孕時也是這個樣子。
我的同情心也開始慢慢鼓脹起來,但一瞬間就被我按了下去。
我轉身倒回去拿上我的揹包,再次經過狼的身邊時側頭看了看狼,恐懼感已經全然消失,就好像看一頭毫無攻擊力又對我毫無敵意的狗一樣,然後,轉身繼續向山頂爬去。
沒走幾步,狼又開始哀嚎起來,儘管背對着狼,但我分明感覺出狼是衝着我發出哀嚎。我一狠心,繼續大步向上爬去。
狼好像也絕望了,停止哀嚎,靜靜地等待死神或者獵人。
我的步子一步步慢下來。
沒走幾步,我一咬牙,扔下手中的三腳架和背上的揹包,轉身朝狼跑去。跑到狼身邊,也顧不得狼會不會咬我,急吼吼地用力掰狼夾子。狼夾子已經夾進狼的兩條後腿的骨頭裡,白森森的骨頭瘮得我心頭一陣陣發緊。好不容易掰開狼夾子,狼腿一收,脫離危險,我自己的一隻手反倒差一點被狼夾子夾住。
狼恢復自由,兩隻眼睛直勾勾望着我,兩行熱淚從狼的兩隻眼睛裡滾落出來,兩行熱淚也從我的兩隻眼睛裡滾落出來,我躬身拍拍狼的頭和脖子,示意狼快走。
狼站起來,一瘸一瘸向山上走去,走不多遠,停住,轉頭望着我,脖子一仰,發出一聲長長的狼嚎,那一聲狼嚎在雪山間迴盪,這一次分明不是哀嚎。
我的眼淚再一次奔涌而出。
第二年,我又到那裡去攝影。奇蹟發生啦!兄弟,猜到了吧?
對,狼帶着五隻小狼正在我救它的那塊岩石上等着我。天啦!是五隻毛茸茸的小傢伙。我拼命地按動快門。
喏,兄弟,這些照片你隨便翻看吧,都是在離狼不到100米的地方拍下的。
2018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