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之死

“那個老頭死了。”一見胖子走進茶館,瘦子就對他嚷,聲音中透着慶幸。

胖子一怔,定定地望着瘦子足足有兩秒鐘,問:“真的死了?”

“這還有假?你看看,報紙上都登了。”瘦子遞上一張晨報給胖子,胖子接過一看,上面果然登了一篇新聞,說是昨天一個老頭死在路上,屍體也無人認領。

“不會是我們遇到的那個老頭吧?”胖子彷彿不願承認現實似的又問。

“咋不是?你看看,喏……地點不就是我倆昨天下午經過的那個路口?你再看看,老頭大約70來歲,身高1.65米左右,禿頂,不就是我們看見的那個老頭嗎?就在我倆前面幾步遠的地方,一個趔趄,就摔倒啦。呀,他還掙扎地爬了幾下,想爬起來。”瘦子話沒說完,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嚷,“猴哥,你也來嘍?”

“是啊,我也來了,你又帶來啥好新聞?講得這麼起勁兒?”

“那個老頭死了。”瘦子撇下胖子,轉向猴哥,更加興奮,“我看到他死的。”

猴哥也興奮起來,忘記了喊茶,眼裡放出光,問:“真的?你看到他死的?快快說,咋回事兒?”

猴哥聲音又尖又高,立刻又引來四五個茶客,各各端着杯子,聚攏過來,把瘦子圍在當中,眼裡都放着光,彷彿把瘦子當成了新聞聯播裡面的外交部發言人了。

瘦子一把從胖子手裡奪過報紙,嚷:“這還有假?大家快看嘛,那個老頭死了,我看到他死的。”

猴哥奪過報紙,瞄兩眼,失望地說:“就這麼幾行字,也沒你瘦哥的名字。”

“沒我的名字?胖哥可以作證,是我看到那個老頭死的,還有胖哥,是我倆看到那個老頭死的。胖哥,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胖子答:“當時還沒死。”

“是啊,當時是沒死,但我倆親眼看見他倒下去的,你還想去扶他一把,是我攔住你的,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又一個老茶客從隔桌站起來,專家審定般地下結論道:“瘦哥攔得對!”也端着茶杯湊過來,圍住瘦子,“瘦哥就是聰明。”邊說邊把茶杯當作酒杯向瘦子敬去,慌得瘦子連忙端起自己的茶杯。

“呀!胖哥當時要去扶,幸好我攔住了他。呀!那個老頭倒地後,還掙扎了好幾下想爬起來,可到底年級大了,爬了幾下沒爬起來。”

老茶客問:“他爲啥倒地的?”

老茶客的話又引來好幾個茶客,七嘴八舌地問,見問不出啥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有說老頭是喝醉了摔倒的,有說老頭是走路不小心摔倒的,有說老頭是老病犯了摔倒的,每個人都爲自己的推論找出一大堆理由。

討論來,討論去,最後衆口一辭誇獎瘦子攔胖子攔得對,今天瘦子的茶錢該胖子買單。

瘦子對大家的這個建議覺得最受用,笑嘻嘻對胖子說:“胖哥,呃,可不是我要你買單的哦,你聽聽大家的聲音。大家都曉得你胖哥爽快,今天弟兄們的茶錢你都得買哦。”

“幾個茶錢算個啥?哎,當時我真該去扶他一下,說不定他就不會死。”

2016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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