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與修
“我忘了告訴你,提升我們的修爲必須是殤之淚,而所謂的殤之淚,是那滴爲了死去的愛人所留下的最珍貴的眼淚。你現在已經破除了忘情咒,蕭易風與遺忘,誰纔是你最愛的人,沒有人比你更清楚。遺忘收走的那顆,只不過是一滴普通的淚水,就這麼一滴,足夠毀滅他所有的修爲。”
三月不可否認,他的心裡只有遺忘,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愛,也會毀了他。
幾千年的修爲毀於一旦,那是人的一生都無法形容的損失,可想而知,現在的遺忘,對他豈止無情,簡直對他恨之入骨。
失魂落魄的放開玉瓶,擡身將蕭易風的屍體搬到了榻上,呈現空洞的雙目看着榻上的人,心卻飛往了離開他的那個男人。
愛上大師兄,大師兄則死,愛上遺忘,他的修爲潰散。
原來,他的愛,本就不該存在。
“你回來特意告訴我這些,是覺得我還不夠悲慘嗎。”最愛的人脫離了破,成爲了凡人,原本他們又有了一線復原的機會,沒想到這種機會,反而變成了仇恨。
“我與遺忘解除了契約,現在惟一能夠重獲遺忘千年修爲的人,只有那滴摻入殤之淚眼淚的主人。”
空洞的目光閃了閃,三月以一副你癡人說夢話的眼神望着玉瓶。
或許破與生俱來的不死之軀,常人無法想象的神力,皆是人之渴求,如果沒有愛上遺忘,沒有經歷眼前的事,他會義無反顧的接受。
“你只是一隻瓶子,怎麼能夠體會我們凡人的感情,我寧可這麼簡單的孤獨終老,也不會親手破壞他人的感情。”
玉瓶勢在必得,沒有放棄,“你可以不接受我,有一件事你必須清楚,蕭易風若是在頭七之前還不能回魂,大羅神仙也無法救他還陽。”
“你在威脅我?”
“這是交易。三月,即使不爲蕭易風,還有遺忘,你能忍心看着他辛苦積攢的千年修爲,化成一攤死水嗎。也許你說得對,我無法勘破人類的感情,起碼我曾經是遺忘的一部分,我能感受到他對你的感情,即使他沒有破例救蕭易風,那也是因爲愛你纔對蕭易風產生的嫉妒。他本不願將你推給任何一個男人,是你執意忘記他,傷透了他。就算我明白其中的誤會,你不想對他解釋清楚,挽回這段感情嗎。”
“我的解釋跟成爲破有什麼關係。”三月不認爲玉瓶會這麼好心成全他們。
“遺忘在二十一世紀。”換言之,要見遺忘,他只能成爲破。
一個是自小喜歡的大師兄,一個是現在深愛的男人,交換他們的條件卻是摧毀他人的幸福。
三月妥協的敗下陣,說到底,他連自己的感情都輸的一塌糊塗,哪裡有博愛的精神去關懷別人的感情,所以,他很自私,也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接受玉瓶。
與玉瓶契約很簡單,犧牲畢生的眼淚。
當他合上雙眼,一道金光從眼前閃過時,他暗自決定,日後再也不會悲傷,他要與遺忘開心的生活下去,無論遇到多大的險阻,也要笑着面對所有的困難。
契約結束後,三月敏感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好像一根羽毛,足下一點,緩緩的騰入半空,無論到哪,心念一轉,就能出現,破的身體確實要比凡人方便了許多。
之後,玉瓶兌現承諾救活了大師兄,大師兄的記憶又重新回到了他們尋找二師姐的那個山坡上,而他在玉瓶的指導下,靠着破的能力,在西城附近一家農戶,找到了二師姐。
另一邊,每次都神出鬼沒的紅線,依照約定,解開了二師姐的姻緣線,作爲此次任務失敗帶來的損失,紅線幻出另一條粉紅色的線,緊緊的系在了大師兄與二師姐的手腕上,意喻:永生相守。
處理完這些事後,紅線對他的態度開始變得奇怪起來,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明明他們可以成爲最好的朋友,如今,一個破的身份,硬生生的撕碎了他們之間的情誼,下次再見,爲了各自的使命,只怕是兵戎相向。
參加完大師兄的喜宴後,三月離開了鏢局。
穿過放映每個不同時代的隧道,踏上二十一世紀的那會,心情不由沉重起來。
他無法預測遺忘見到他後,會有何反應,也無法保證遺忘能否聽取他的解釋,他們是否真的能夠再續前緣。
穿過緊閉的大門,進入他們曾經留下幸福印記的家,迎面只有一室的清冷。
屋內的擺飾,與他離開之前一模一樣,就連遺忘住的客房,裡面還是被雷擊過後的慘狀。
遺忘沒有回來。
六神無主的靠在了房門口,“他去哪了,這裡纔是他的家,爲什麼不回來。”
寬敞的別墅中,沒有人可以回答他,整個屋中,還能證明他們曾經擁有過的幸福,也只有被玉瓶帶回來,擱置在房間中的香囊,依然散發着梔子的香味。
成爲破的三月,來二十一世紀長了,除了開始接受破的使命,相交與第一次來這,現在的他已經變了許多,學會了家中各種的‘機關’,瞭解很多新時代的事物。
抓住男人就要抓住男人的胃,這是凡人對相愛的人,經常唸的一句話,爲了遺忘早點回來,再也不捨得離開他,他學會了烹飪。
由此開始,三月習慣性的做兩份早點,兩份中餐,兩份晚飯。每一次都在自己可盼的注視下,失望的收回門外的目光,獨自一人進那份辛苦準備的餐點。
多少年了,成爲凡人的遺忘會在哪裡,自己還能等多久。
他永遠忘不了遺忘曾經說的那句話:如今成爲凡胎,即使與自己的愛人同生共死,也好過最後一個留下嚐盡永世的孤獨。
好一個同生共死,如今他們的身份彼此互換,遺忘成爲了數月短短的凡人,自己卻變成了時間停留的破。
每過一年,他都無比的焦躁,凡人的遺忘數月短短,與他相守的日子也會變得越來越少。無法同生共死的他們,難道連最後一面都成爲了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嗎。
時至今日,走在夜色朦朧的街道上,仍然沒有放棄尋找遺忘的三月,心中總會有個聲音告訴他:遺忘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可笑的是,破能夠隨心所欲的找到心中所想找的任何一個凡人,偏偏就是找不到遺忘。
結束完今日的使命,回想那個叫小雅的男孩,對他撕裂的悲慼,“就爲了這一滴眼淚,我非死不可嗎?我不要,我不要離開他!
他要比自己幸運了許多不是嗎,縱使生命結束,但他真正的得到了相愛之人全心的感情,死前還能擁有最美的回憶。回望他這個依然活着的人,活的卻是人間地獄,雙手沾滿了無辜之人的鮮血,殘酷的分離一對又一對彼此相愛或是對愛充滿幻想的有情人。
按照這個時代的處決,他就是一個殺人魔頭,理應槍決纔是。
回到依舊冷清沒有溫度的別墅,仰頭靠在沙發上,多麼希望那個男人能夠出現,展開結實的雙臂,緊緊的把他擁在懷裡,讓他忘卻別人的分離,忘卻自己的罪孽,給他最溫暖的守護。
三月訕笑自己的自私,在他接受玉瓶,暗自下定的決心還歷歷在目,說什麼再也不會悲傷,他要與遺忘開心的生活下去,無論遇到多大的險阻,也要笑着面對所有的困難,然而,他根本就做不到。沒有遺忘的日子,他變得好脆弱,彷彿隨時都會破碎。
身側的玉瓶,泛着絢爛的紅光,浮現半空。
玉瓶的紅光,代表新的使命開啓。
三月瞥了眼,身心都開始俱憊的他,躺倒在沙發上,慵懶無力的抗拒那道紅光:“至少也讓我休息幾天再接受下一個使命,剛結束一場沒過幾分吧,又來了。”
“我只是玉瓶,沒有人類的大腦隨意操控自己的意識。”
翻身趴在沙發的扶手上,一臉挫敗,“這次是哪裡。”
玉瓶晃悠悠的飛到壁掛式的超大液晶電視前,旋轉了一圈,紅光照射進電視中,黑色的屏幕,出現一幕彩色的畫面。
懶散的黑眸無聊的望過去,電視中出現的是一個熱鬧的小鎮,鎮上的人層出不窮,有的穿着錦緞馬褂,有的穿着普通的短衫,有的還穿着西裝、蓬蓬裙,還有華美的旗袍。這個鎮明顯要比二十一世紀退後很多,通常的步行工具,僅有少量的老式汽車,其餘的皆是拉着黃包車的人工代步。
“這裡是...”不是二十一世紀吧。
“民國。”
這是一個他從沒去過的朝代,以往的任務,什麼古代,未來,他都穿越過,就連恐龍時代都沒遺落。
“明天動身吧。”他要好好的找些民國相關的資料,以免去了那,目標人物還沒找到,先把自己給賣了。
招手一揮,前方空中出現一臺筆記本電腦,繼續以趴在沙發上的姿態,隨便點着鍵盤,開始研究民國人文的風情。
別墅之外的小路上,路燈撲哧撲哧的亮着微弱的燈火,燈火下,兩道長長的影子詭異的拉伸在地面上。
“他居然住在這裡。”大感意外的星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別墅其中一間,亮着燈光的房間。他還沒睡嗎,這麼晚了,他在做什麼。
紅線扯了扯身上的線,白了一眼身邊這個剛完成任務,就迫不及待想見三月的男子,“這裡是他現在的家,不住這裡能住哪裡。”
這是他的家嗎?男子不言,眸子中卻多了看不清的溫柔,這裡是屬於他們兩人的家吧。
“看完了就走吧,我們時間不多了,你的修爲還差了很多。”
“下次的實習地在哪。”
“很多吧。”紅線掰着手指頭,數了一下,“有唐朝,有三國,現代也有幾對要去處理,對了,還有一個在民國。”
“民國...”遺忘琢磨了下,“不用等了,現在就去吧。”
“誒,先去哪裡?”
“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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