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末！”
遠處陡然傳來一聲驚惶萬分的喚聲，宋小茶捂着腹部，吃力地擡起臉，就看到言泯歌遠遠如脫弦的箭般朝她跑來，神色慌張焦灼至極。
一直強忍着在眼底打轉的淚水，在看到他的瞬間，終於奪眶而出。
在心底最後一次又一次默唸：沈薄，沈薄......
原來，他真的不要她了，寧願把她推到另一個男人懷裡，也不打算要她了。
“茶末，茶末，你怎麼了？”言泯歌慌慌張張跑到她跟前，待看清楚趴在地上的她一臉慘白時，頓時嚇得手足無措，想伸手將她抱起，又怕碰到她哪裡的痛處而不敢輕舉妄動。
“泯歌......”宋小茶擡手，擦掉臉上的淚水，手掌攀上他的手肘，蘊着淚水的眸光是支離破碎的撕痛，“怎麼辦？泯歌，怎麼辦？他知道我準備不要他了，所以，他......他自己走了......”
言泯歌怔了怔，反握住她冰冷的手，眸光下意識往她大腿處望去。
她身下，白色的地板上，正汩汩地蔓延開了一灘血水，如忘川河畔的曼珠沙華，觸目驚心的冶豔。
“茶末......”他臉色變得煞白，握着她的手驀然一緊，卻不自覺地輕顫。
“泯歌，我後悔了，我想要他，我想留下他......”宋小茶緊緊地握着他的手，被淚水朦朧的眼睛充滿了懇求，“幫我，幫我把他留下來，泯歌，我求你，把他留下來。”
“好，茶末，我幫你把他留下來。”言泯歌艱難地挑了挑脣角，努力給她安慰的笑容，淚水卻不受控制地自眼角無聲滑落。
他彎身，將宋小茶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轉身，就發了瘋般狂奔起來。
宋小茶輕攬着他的頸項，冰冷的額頭輕輕貼着他的頰，感受着隨着他焦灼奔跑的腳步，什麼東西在不斷地從她身體上墜落，遠離，直到，再也尋不到痕跡。
她輕輕閉上眼，無力地呢喃：“泯歌，他是不是氣我想要殺死他，所以乾脆殺死自己來報復我？都是我自作孽，我活該的......對吧，泯歌？”
“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你別說話，省點力氣。”言泯歌邊跑，邊氣喘吁吁地應答，“你一定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是啊，她不會有事的，只是，寶寶，卻已經遺失在了路上，再也尋不回來了。
宋小茶不再說話，輕輕地倚着他，淚水不斷地從眼角滾落出來，沾溼了他脖子上的皮膚，竟似火盆般灼人。
他跑得很快，迎面拂來的微風打在她的臉上，徹骨的冰寒。
明明現在是十月，怎麼會這麼冷呢？冷到，幾乎可以將全身的血液都冷凝了......
他粗重的喘息聲在耳畔有律地響着，額角的汗水砸落在她的臉上，與她臉上的淚水融合在一起，難分彼此。
他的心跳劇烈有力，似乎每一次跳動，都重重捶打在她的心底，聽着聽着，她莫名覺得心安起來。
趕到醫院之後，她被匆匆推進急診室，被打了麻醉之後，就沒有了任何的知覺。
沒有疼痛，沒有悲傷。
渾渾噩噩當中，似乎有清脆的嬰兒啼哭聲，隱隱約約，若遠若近，難辨方向。
宋小茶努力睜開眼睛，發現面前籠着一層厚厚的雲霧，白茫茫的一片，景物很難看得清晰。
嬰兒啼哭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楚，她忍不住邁開腳步，循着嬰兒啼哭聲走去。
待走了十幾步，她終於看清楚前方濃霧當中，有一個高大的黑影，懷裡抱着一個小嬰兒，正背對着她漸行漸遠。
“沈涼？”她遲疑地開口。
那黑影驀然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她，卻沒有說話。
宋小茶沒有看他，而是緊緊盯着他懷裡的嬰兒，半晌，突然痛苦地大哭了起來，“你終究還是要把他帶走了，對不對？”
懷裡的嬰兒依舊張口啼哭着，聲音清脆響亮。
“你能不能讓我看看他？只看一眼就好，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模樣......”她泣不成聲。
沈涼卻不爲所動，只是搖了搖頭，“看了反而不捨，又何必徒增傷悲呢？”
宋小茶知道他不會讓步，最終只能掩面痛哭，“我對不起他，你能不能替我好好待他？”
沈涼沒有再說話，而是抱着懷裡的嬰兒，轉身消失在了濃霧當中。
宋小茶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身體一軟，跪倒在地上，縱身大哭。
“茶末，乖啊，不要哭了。”隱隱約約，似有聲音在耳畔輕柔地哄着，
如溫柔的流水，注入她的心田，一片溫暖。
宋小茶睜開眼，驀然闖入的強光刺得她眼睛一陣難受，忍不住先閉了閉，再緩緩睜開，這才適應了頭頂白色的燈光。
“茶末，你醒了啊！”祁顏欣喜地站起來，緊緊握住她的手掌，一臉激動。
宋小茶扯了扯脣角，對她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我睡多久了？”
開口，才察覺到喉嚨一片乾澀的痛。
“懶豬，你睡一天一夜了。”祁顏笑了，擡手指點了點她的鼻樑，“你要再繼續睡下去，言泯歌估計得發瘋了。”
宋小茶怔了怔，眸光微閃，躊躇着問：“他呢？”
“他昨晚上守了你整整一個晚上，眼睛都不敢閉一下，今天又一整天沒吃沒喝的，我實在看不下，就把他攆回去了，不許他再跟我搶茶末！”
心底一陣艱澀的疼，宋小茶斂下眸底的悸動，無力地扯了扯脣角。
“你也餓了吧，我去給你盛點粥喝。”祁顏轉身，走到一邊的櫃檯，打開保溫瓶，開始盛粥。
“顏顏。”宋小茶突然開口，輕喚了她一聲。
“嗯？”
宋小茶扶着牀坐起來，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腹部，神色恍惚，輕輕地開口：“顏顏，寶寶......已經不在了，對嗎？”
祁顏握着保溫瓶的手猛地一抖，頓了頓，她回頭，望着宋小茶的眸光極致的溫暖柔和，“茶末，孩子沒了……以後還可以再有的。”
果然......
雖然已經意識到了，可是當親耳聽到肯定的答案，心臟還是一陣撕裂般的痛。
她垂了垂眸，掉下來的頭髮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眼底的情緒，只聽見她低低地笑了兩聲，“這樣，挺好的。本來還擔心以後還得跟沈薄藕斷絲連呢，這下可好，斷得徹徹底底，我終於可以重新開始了。”
祁顏走過來在牀沿坐下，伸手將她臉上的長髮挽至耳後，小心觀察着她的表情，“茶末，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宋小茶揚了揚脣角，輕輕頷首。
不管是什麼原因，既然這是沈薄想要的，那麼，她便如了他的願，與他斷得徹底。
她相信，假以時日，她也可以將他忘得徹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