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她,蘇瑗很快察覺到了,扭過頭來便看到了我。
老實說,我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對蘇瑗雖有芥蒂但絕非有恨有怨。此時我已經辦完業務,也斷不會因爲她是江樹的前女友,卡里的錢很有可能是江樹給的而停留下來跟她較勁。於是在她目光投向我時,我已將目光收回,轉身離櫃。
“楊淇。”身後蘇瑗的聲音傳來,見我頓下腳步,便向櫃檯要回卡追上我,“我們可以談談麼?”
“我們有什麼好談的?”我笑道,她是前任女友,我是現任妻子,江樹的心意以及一紙法律證明將我與她劃分得涇渭分明,我真不覺得我們有啥對話的必要性。
可蘇瑗並不這樣想,她笑了笑,明亮的美眸眨了眨,忽略話裡的挑釁,她的樣子還跟從前一樣好看:“怎麼會沒有好談的呢?我們可以談江樹。我聽說你們要離婚了?”
我輕吁了一口氣,原來她還未放棄江樹,可現在的我,已不是昨天之前那個毫無自信的楊淇了。我挑了挑眉回道:“原來你還在等着我們離婚?那你就繼續等着好了,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什麼意思?”蘇瑗聽出我話裡的潛臺詞,臉色微微變了變,雙眼裡閃過無措和驚慌。
我沒由來的滋生出一絲惻隱,直接了當的回道:“我們不會離婚的。其實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已經成了江樹的過去式,之前之所以能造成我與江樹的誤會,那是因爲我不知道江樹他愛我。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昨晚和好了,你再插不進我們的世界,因爲我也愛他。”
我說完大步而去。對於蘇瑗,從頭至尾我沒有恨過、厭惡過,至現在,反而心生出點點慶幸和感激,若不是她的任性我不一定會有機會走進江樹心裡。
從銀行出來後,我去了趟出租房,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回了別墅。從吃過中飯開始,我的眼睛就時不時地瞟向大門,期望能在某個回頭的瞬間裡看到江樹突然出現,然後迎上去替他拿鞋拎包。
吳姐端着水果過來,笑道:“夫人,你太緊張了,先生正常下班也得到六點才能進家門。”
“可是今天是週六,他說過會早點回來的。”我說這話,活像個期待父母早歸的撒嬌孩童。
吳姐怪異瞟我幾眼,大抵是受不了我突然間轉變的親暱態度,放下水果就忙活去了。
我眼巴巴地一直盼到五點多,大門口果然有了響動,我忙趿上拖鞋跑去開門,門口站着的卻不是江樹,而是江美麗。
“姑媽。”我愣了下,喊了一聲,說道:“您怎麼來了,快進來坐。吃過晚飯了嗎?”
江美麗微微一笑,略顯拘束地說:“我不進來了,我就是來給小樹送個蛋糕的,今天是他生日,我二十年沒給他過過生日,……,你別告訴他這是我做的。”
我這才發現她手上拎着一隻蛋糕盒,她把盒子遞給我,笑了笑便要同我再見。我忙叫住她說道:“您記錯了,江樹是昨天的生日。”
“啊?今天不是二十七麼?”
“今天是二十七啊,不過江樹是二十六生日。”
“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就是二十七,我不會記錯的。”江美麗篤定道。
這下輪到我糾結了,難道昨晚他在騙我?於是等到江美麗走後我便跑去廚房問吳姐,吳姐一句話將我徹底點醒:“昨天不是二十七麼?”
真是二十七?這個江樹!竟然連生日也能拿來騙人,還信誓旦旦地說,‘這能撒謊麼?’他明明就是撒謊不眨眼!可奇怪的是我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蜜甜。
我查了下萬年曆,確定江樹身份證上的生日對應的農曆,的的確確就是今天,於是又勞心勞力地做了一桌子菜,剛端上最後一份時江樹總算出現了。
看到桌上的蛋糕,江樹的神情有點尷尬。
“恭喜你一天老一歲。”我笑道。
他上前抱住我:“我不知道該怎麼留你進門,所以纔會騙你說昨天生日。”
“嗯。我沒怪你啊,正好我昨晚喝醉了有事沒做成,今天剛好可以補上。”我大度地說。
“什麼事?”他疑惑,眼光炯炯。
我仰頭望他,張開十指數道:“生日快樂,生日快樂,生日快樂……”第二十遍時,我加了一句:“這是今年的,江樹,三十一歲生日快樂。”
我說着踮起腳捂住他的眼睛,我不想在此刻看到他被感動的樣子,因爲我做這一切本來就不爲了感動他。我在他的脣上印上自己真誠的吻,鬆開手時說:“江樹,我想陪你過到一百歲。”
他眨着微紅的眼眸說:“那我要努力活到一百歲,等你幫我過。”
我笑着點頭,拉他到桌邊坐下。
除了沒提這個蛋糕的來源,今晚的生日宴堪稱溫馨。當然,臥室裡的某項運動也爲這個夜增添了說不出來的繾綣旖旎。
因爲知道江樹平常太忙,我格外珍惜着眼下的每一分光陰,恨不能時刻一起耳鬢廝磨。江樹似也有這種心思,從不賴牀的他竟然陪着我躺在牀上看起了無聊的早間韓劇,還不停地追問我劇情。我本着知無不言的心思耐心解釋,結果他又說,這麼無聊狗血的東西有啥好看的?
我也覺得那劇情的確狗血,可又不願承認,嘴上反駁他愛看不看,手裡已拿好搖控換起了臺。
“停停停,我好看到認識的人了。”江樹陡然叫道。
我停止換臺,他便笑着說道:“這兩人都是鉅貪。”
我看電視裡播放的是a市的本地新聞,下方的導語上寫着“北城區改造計劃今日起正式施行”,兩個領導樣的人物出現在畫面裡,指着北城區較爲破舊的片區介紹着哪裡要拆哪裡要改。
我藉着他的話題延伸了下,突然想到了原來的冰冰工廠,那不就是在北城區麼?還有那個老人,對,提起老人我又想起了前天江樹對江美麗的那番質問,江美麗說要回復他,不知道回覆了沒有。
“江樹,北城區要改造,冰冰工廠也在這個範圍吧。上次那個老門衛跟我說過他很快就不在那了,你要不要再去看他一下?”我忍不住問道。
江樹做地產建設,對於城區改造這類事肯定事先有所瞭解,因此表現得十分淡定。只是在我提到老門衛時,他的眸色黯了黯,回道:“我昨天已經去過了。”
“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嗎?”
“不是。”
“不是?那他說什麼了?”我驚了下,比江樹還要在意緊張。
江樹頓了下,回道:“他說他不相信鍾魚曬出來的配方是真的。”
“這麼說他其實是知道配方在哪裡的?”似乎是離真相近了一步,我說出這話渾身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江樹苦笑:“他說配方已經消失了,否則這二十年來,怎麼也不見藉着配方崛起的涼茶企業?”
“他說的也對,小偷冒險偷配方肯定不是爲了好玩……”
“可鍾魚手上的的的確確是真的。那上面有我太外婆的手工印章,鍾魚即使再有本事,也模仿不出那枚印章。”
我驚怔,回想那天江美麗聽到江樹說她私吞配方時的急切與無辜,我還是很難相信真相就是江樹所說的那樣。
“姑媽回覆你了嗎?”我問。
江樹扯了脣角冷聲笑了下,眼眸裡已有些許冷歷的光芒,即使是半躺姿式也掩不住周身散出的冷硬:“她怎麼會承認呢?她要是敢承認,那她就是江家的罪人!”
“江樹……”我低聲訥道,知道這又將牽扯到他的父母,可還是忍不住問道:“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跟配方有着什麼關聯?你可以告訴我嗎?”
江樹扭頭看我,沉默良久後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陳梟沒有告訴你我爲何不願和相熟的人合作嗎?”
我搖搖頭:“他沒說。”
江樹輕聲一笑,摟過我說:“因爲我親身經歷過二十年前江家那一場因爲利益不惜殘害手足的過程。親人尚且如此,何況是朋友之間?”
“你是說爸媽的死是姑媽害的?”我震驚不已,不着痕跡地將他抱緊。
“誰說不是呢?她不是元兇至少也是幫兇。”江樹語氣近乎自嘲,幾個深呼吸之後才緩緩開口道:“配方被盜後,冰冰爲推卸責任反咬了江家一口,想要撤回貸給江家的資金。現在想來,那也不叫反咬。但在當時,冰冰的這個舉動無疑是壓死江家的一根稻草。因爲奶奶去世得太突然,並沒有將涼茶配方上記載的內容告訴江家任何人。江家做不了涼茶,建築事業也被鍾魚父親拖入困境,如果冰冰再抽資,那麼江家就必死無疑。我父母爲了籌錢連續幾夜未睡,你會相信,他們在那個時候還有心情去海釣嗎?”
我驚忡,的確,哪怕江家沒有陷入那樣的困境,單憑老太太去世纔不過幾天,身爲兒子兒媳也不可能外出海釣尋樂。
“爸媽真是的被人陷害的?”我的心被提到了嗓了眼。
江樹頓了好久,艱難地點點頭,摟着我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緊了緊,眼神裡淨是無能爲力的遺憾與自責:“我好恨我那時太小,沒有能力爲自己的父母討還公道,哪怕我明知道他們的死與鍾魚父母有關,但也只能任憑爺爺將這事定性成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