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魚被打退兩步,卻更顯得鬥志昂揚,反身欺上與江樹抱做一團,拳腳快速相加。江樹有門有路的跆拳道遇上鍾魚這等打死再說的流氓打法,一時間竟脫不了身,反被鍾魚狠揍了好幾拳。
一旁的顧客紛紛駐足觀看,保安上前勸架,反被鍾魚呵斥。蘇瑗此時已顧不得明星身份,衝上前瞅準時機一把抱住了鍾魚後腰,叫道:“住手,住手……”
鍾魚受制,手肘朝後撞了幾下都沒把蘇瑗撞開,臉上即是憤怒又是嫌棄,扭頭衝一旁站立的已有點呆懵的女子叫道:“姚西西,你抓花她的臉,我跟你接一次吻。”
叫姚西西的女子一聽這話,立即從呆懵裡回神,咧嘴笑道:“你說的啊?”
鍾魚分神間已受了江樹一腳,忍痛回道:“對,我說的。”
姚西西這下二話沒說,衝上前來,當真對着蘇瑗漂亮的臉亮出了自己尖利血紅的指甲。
蘇瑗抱着鍾魚,沒法保護自己,姚西西一招便得了手,在蘇瑗臉上劃出又長又深的幾道血印子。
女人誰不愛美,蘇瑗寧被鍾魚撞那幾下都沒鬆手,卻被姚西西這一抓鬆手捂住了臉,頓時泣不成聲。
鍾魚不受束縛,立即又與江樹纏鬥到一起。江樹眼見蘇瑗臉上受傷,越加急躁,如果此前他還對公衆場合有所顧忌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然將這當了跆拳道場。出手狠而凌厲,沒多久便給了鍾魚一個沉重的過肩摔。
姚西西連忙去扶摔在地的鐘魚,眼裡盡是焦急:“鍾魚,你沒事吧……”
鍾魚疼痛地閉上眼,姚西西一急,鬆開他,衝到江樹跟前張開雙臂阻擋他離開。江樹冷眼望她,姚西西一點也不懼,足足回盯了他好幾秒,然後出人意料地飛快轉身,迅速朝着身後站立的蘇瑗臉上又狠撓了一把。
蘇瑗驚怔了幾秒,伸手觸到另一側臉上的細微血珠,才收住的哭泣又暴發了回來。
姚西西得意回頭,衝江樹挑釁地微笑。江樹狠盯着姚西西,盛怒之下伸手將她狠力一拉一甩,姚西西頓時四肢朝天,後腦着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江樹衝上前將蘇瑗的頭按進自己懷裡,不住安慰:“沒事沒事……”
我看到這一幕幕,心早已涼透,回想起來,江樹的每一次出手皆因蘇瑗。那是多麼沉重的愛,才能令他不顧身份,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下如此狠手。
我眨眨眼睛,抑止住淚意,望了眼地上的鐘魚和姚西西,銘記下這一刻對他們倆的虧欠,我說:“吳姐,我們走吧。”
吳姐沉默地扶住我,我們剛一轉身,電梯上方一個驚恐的聲音隨着嗒嗒的高跟鞋下樓的聲音一併傳來。
吳姐說:“你姑媽下來了。”
我無力地說:“走吧。”
щшш◆ttκǎ n◆℃ O 吳姐猶豫未動,江美麗已下到電梯口,扶起躺地的鐘魚與姚西西,驚恐不已地叫道:“小魚,西西,這是怎麼回事……”
姚西西見到她來,朝她咧嘴笑了下。
江美麗並未看到背身而站的江樹,心慌不解地問道:“誰把你們打成這樣了。”
姚西西哼了聲,正要指向江樹,鍾魚搶先開了口:“沒什麼,媽你別管。”跟着掙扎着站了起來。
江美麗又氣又心疼,扶起地上的姚西西,又去摻鍾魚。
姚西西一臉痛楚的表情,嘴上卻像沒事人一樣,反跟江美麗扯了家常:“阿姨的朋友走了?”
江美麗睕她一眼,又看向鍾魚,只當他是與人普通鬧事,沒好氣地說道:“你表嫂剛還了張銀行卡給你,我看你正好拿着這錢去看病。”
“表嫂?”鍾魚神情微僵,片刻扭頭看向不遠處擁着蘇瑗邁步正走的江樹,他推開江美麗地摻扶,盯着江樹的後腦踉蹌地追了幾步,突然暴吼道:“聽到了嗎?你這個人渣!她把錢還我了,從此跟我沒關係了!可你不愛她,爲什麼還要拿婚姻束縛她?你護着你懷裡的心肝寶,你可曾想過她的感受?你個混蛋!”
江樹身形微微一僵,停下了腳步。
鍾魚衝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笑後突然拿出手機按了一下打起了電話。
“原來愛情這麼傷,比想像中還難……”梁詠琪乾淨清澈的歌聲將亙在我與吳姐之間的沉默打破。
吳姐說:“夫人,你手機響了。”
我僵硬地點頭,摸索着取出包裡的手機,鍾魚兩個字躍入我模糊不清的視線,我按下接聽,他的聲音便通過電波和空氣一前一後傳過來。
“氧氣,你離婚吧,就算不接受我,也不要再委屈自己,江樹他不愛你!”
我抿着脣,下巴微微顫抖,眼淚愈發洶涌。視線裡,鍾魚的表情痛苦中帶着一點得勝的解脫,江樹的背影僵直挺拔卻顯得冷漠。
我抑制不住地吸了下阻塞的鼻子,哽咽着回道:“我知道。”
“你總說你知道,可你有哪一次是真的知道?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你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我說完,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鍾魚狠一擡腿,虛踢了一下,怒我不爭地重複:“你知道,你知道……,但是你沒有看到!”
我已經快要崩潰,咬着牙哭道:“鍾魚,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鍾魚倏地垂下舉着手機的手,扭動着脖子在來往的客流中尋找我的存在,片刻他看到了電梯角落裡顫抖着的我。他咧嘴衝我笑,忍住疼痛朝我一步一步走來,近時,將我一把摟進懷裡,半是欣喜半是心疼地喊我:“氧氣……”
我哇地痛哭出聲,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緒有幾種,我像是溺水瀕死的人,緊緊抓住突然出現的這片浮板,一心想着到達得救的彼岸。
鍾魚按着我的頭,下頜在我頭頂一遍遍輕擦而過,給我帶來的安撫在這一刻,宛若救世主超越了一切。良久,他擁着我,走出這個角落,走出這座商場,甚至在路過江樹與蘇瑗身邊時,我突然而起的思維裡閃過一個念頭,走出我爲自己設下的畫地爲牢,走出婚姻這座看似美麗的圍城。
鍾魚將我帶進車裡,打開車窗,車子在涼爽的夜風裡緩緩穿行。我們繞出市中心,繞上環城公路,開上跨江大橋。鍾魚將車子停下,我們迎着涼爽的江風沿着江岸步行。
一艘江船鳴着長笛駛來,江水盪開,拍打着兩岸,岸邊小船上憩息中的魚鳥被驚醒,紛紛跳入水底。
鍾魚突然感慨:“這魚鳥真有意思,它們利用自己擅水的優勢避開江水的動盪,足見它們對環境危險的分辨與自救的意識十分感敏且強烈。如果我們做人能有它們的一半水平,那得少受多少傷?”
我望着在水裡撲騰的魚鳥,良久淡淡回道:“你只看到了它們逃生的這一刻,卻不知道平風浪靜之後,它們要費多大力氣才能回到原來的甲板。”
鍾魚笑了笑:“你說的不錯,可如果有人願意遞給它浮板,那就容易得多了。你看,那裡!”鍾魚說着,手指向一艘小船,船的一端有一條直伸入水的木段,大批的魚鳥正沿着木段魚貫上船。
我心頭隱隱觸動,點頭吶道:“是的,容易得多了。”
鍾魚扳過我的雙肩,目光如炬:“氧氣,做一回魚鳥吧,我會是你最堅固可靠的浮板!”
我望着他,他眼底裡認真誠懇叫人神恍。我腦裡開始浮現商場打鬥的那一幕幕,浮現江樹按下蘇瑗的頭,心疼的安慰她‘沒事沒事’。我的眼眶蒙上了一層薄霧,一眨眼,有淚珠掉落。鍾魚伸手壓在我的眼眶下,低聲說道:“不要哭,他不值得。”
我咬咬脣,聽話地點頭。
鍾魚笑了,帥氣的容顏裡依稀還有曾經鍾公子的陽光味道,他緊牽着我的手,拉着我緩步前行。
江對岸,鐘鼓樓綿長的鐘聲敲響了十二下,已是新一天的來臨。
鍾魚說:“氧氣,今天起離開他吧。”
我木然,如同迷失了方向,半晌後說道:“我會考慮的。”
鍾魚笑了笑,鬆了口氣說:“我會等你的!”
我無言地面對他略顯興奮的臉,他眼底的笑意讓我覺得愧疚,也讓我覺得遙遠。我抽出手說:“你別給我壓力,我值不得你等。你更該珍惜身邊在意你的人。”
鍾魚臉色黯了下,忽而瞭然一笑,說:“你說的是姚西西吧,我跟她就是哥哥和妹妹。她是我媽媽朋友的女兒,前幾天聽說我受了傷就從b市跑這來了。我跟她不可能有什麼。”鍾魚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麼,雙手頂在我的雙肩,略微推開我,望着我低聲道:“我在意的人是你,幾次與人打架,你都不曾問過我傷了哪裡,痛不痛,要不要緊。”
我心頭一陣愧疚,近乎麻木地問道:“你傷了哪裡?痛不痛?要不要緊?”
他笑着握着我的手按壓在自己心口,乾脆利落地回道:“新傷舊傷都在這裡,很痛,很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