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明顯的引導輿論的措辭,他不用想也知道,又是=有人操縱媒體在故意抹黑他。
可這件事本身就性質惡劣,他根本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只能任由那羣人趁機往他身上潑髒水。
他忽然覺得無比疲憊和絕望,本想着再不濟至少能賣掉遊樂場來挽救安家電器的債務危機,可現在出了這種事,根本就不會再有人買了,甚至可能連原始股東都會流失掉。
這纔不到半天,股價已經連跌到了幾乎跌停的程度,他猜得到很有可能又會有人趁機惡意收購,可他根本有心無力,他已經沒有資金再去回收那些流散的股份了。
網上到處都是負面新聞,又有人把舊賬翻出來,添油加醋地四處散播,他剛剛纔好不容易從銀行貸出了20億,光爲這場事故賠款和挽救形象就用掉了將近三分之一。
而另外三分之二勉強維持着電器的運營,可各處零售商卻紛紛打電話投訴質量問題,說消費者退貨量大增,逼得他們不得不延遲付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安白再傻也想得到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坑害他。
而此時默他們也處於震驚之中,他們雖然想過要以施壓讓安白同意合作,但是卻沒想過把事情鬧這麼大,甚至鬧出人命。
現在看來,有人在借他們的手!
安白近乎蹦達,他沒有證據指明那人是幕後的黑手,他焦頭爛額地忙碌了整整一星期,眼看着業績下滑,股價暴跌,賬上的剩餘款項千萬千萬地流失。
他掙扎了許久,終於是無力地決定徹底放棄安家影視的股份,將手裡握着的百分之四十六的份額盡數低價賣掉,才勉強度過了這次危機。
可受損的信譽根本難以挽回,遊樂場的遊客銳減,電器的銷售額也降至歷史最低點,他費盡心思也終究難以維持現狀,不得不關掉一些工廠,裁剪了一批分公司的員工,將運營成本壓至最低,卻也依舊無法阻擋整個集團下滑的頹勢。
整天整夜的奔波幾乎讓他精疲力盡,此刻已經是深夜,他僵坐在辦公室裡,看
着銀行剛剛發來的催款單,覺得最後一絲清醒的神智也快要崩潰掉了。
其實很簡單,只要把集團最核心的電器的股份賣掉一些,就能再換來不少現金,可他也清楚,這就是他們的目的,也許是霍寧義他們,也許是別人。
自己賣掉股份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最後的失敗,可即使硬撐着又如何?撐到最後債務累累,不得不申請破產,坐收漁翁之利的,仍是那些混蛋。
不論他怎麼做,這都是一個顯而易見,卻根本無力掙脫的圈套。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他卻根本沒心思看了,此刻誰也幫不了自己。
他在這一刻忽然就分外地茫然,不知道爲什麼,眼前忽然就閃過許多許多年前的場景:父親站在自己身邊,手把手地教導他如何管理這偌大的安家,安寧在一旁看着他們。
偶爾插兩句嘴,傻傻地笑一笑。
那是……多麼久遠的畫面呢?
久遠到,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安白茫然地擡起手,神思恍惚地緩緩眨了下眼睛。
這雙手……究竟是毀了什麼?
而那些,究竟又是爲什麼,會被自己毫不猶豫地毀掉呢?
“爸爸……”
無意識地,喃喃念出聲來。
“爸……”安白緊閉眼睛,擡起手臂,一點點按住雙眼,第一次,竟感到念出這一個字時,心口撕扯一般地疼痛起來。
‘小白,’曾經高大俊朗的父親輕聲嘆了口氣,安慰地哄他,‘不要難過啊,媽媽走了,你還有爸爸呢。’
‘爸爸工作太忙了,平時也顧不到你,你可不要怨爸爸啊。’
‘安寧是個女孩子,不會和你爭什麼,你也不用擔心她,這安家早晚是你的,爸爸跟你保證哦。’
‘我知道,因爲你媽媽你對我有恨,我不怪你。是我的錯,沒有照顧好你,爸爸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平時……是不是真的有點偏心了?小白,你和我說心裡話,是不是爸爸有時候讓你難過了?你跟
爸爸說說嘛。’
記憶中曾經仰望過那個人,曾仇恨着,也曾期望着,那個被他叫做父親的男人,永遠在遠方若即若離地讓他拼命想摧垮,也拼命想接近。
眼前似乎隱約浮起一層幻覺,那幻影裡有個獨自站在墓碑前沉默的孩子,一個男人輕聲走近了,彎下腰,看着少年冷漠而蒼白的面孔,輕微嘆息着,忽然伸出手臂輕輕抱住了他。
‘小白,不要恨爸爸啦,’男人苦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你也是爸爸的兒子啊,你心裡難過,爸爸也會傷心的呢。’
會傷心嗎?
你真的……也曾爲我傷心過嗎?
安白睜開眼,彷彿看到那個人站在自己身前,嘆息着,無奈地微微笑了一下。
可再眨一眨眼,一切又都消散了。
就像那沉睡在心中逼迫着被抹去的記憶,終究是破碎在難以挽回的罪孽裡,永遠,都再難回頭了。
“安總。”
安白僵硬地側過頭,看到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立刻皺緊了眉頭,“你怎麼上來的。”
“使了點兒小手段唄,”於麗看了他一會兒,瞳孔微微一顫,輕聲問道,“您……哭了嗎?”
“誰哭了!”安白啞聲喊了一句,狼狽地站起身來,“出去,我沒心情應付你。”
可身後的腳步聲忽然接近了,而後突然地伸手抱住他,用足了力氣。
“安總。”於麗低聲說着,在安白深沉的目光裡擡起頭,直起身子,不顧一切地狠狠吻在了他的嘴脣上。
“難過的話,就來傷害我吧。”
安白不知出於什麼心思,那顆疲憊到極點,快要崩塌的心臟忽然就狠狠震了一下,在他還沒有意識到什麼的時候,竟猶豫着伸出手,按在了於麗瘦削的肩膀上,而後,猛地握緊了。
寂靜深夜裡,隱隱透出幾聲若有似無的粗重喘息,冰冷的月光透光玻璃窗映在兩個交疊的身體上,空氣中彌散着一絲氤氳的熱氣,和着激烈跳動的脈搏,像是要灼燒一般令人眩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