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塵緣如夢

飛機穿過雲層, 微小的顛簸中顧叢珈睜開眼睛,她看向身旁的林赫禹,雙手抱胸安靜的坐在位置上, 雙眼緊閉着。這廝就長着一張到處惹桃花的臉, 還總是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她看的認真, 冷不防旁邊的人伸出手來, 把她的臉轉了過去,自己卻是仍舊閉着眼睛。

“嗬!Will.C,你裝睡。”顧叢珈小聲的呵斥, 五年過去,她們之間早已不再陌生, 就算當年初見, 他們也是極有默契的。

“不要動來動去的。”林赫禹幫她摘下耳機, 真不知道她睡的這麼熟還要戴什麼耳機。

“注意了,飛機馬上要降落了。”只有面對顧叢珈, 他纔是言笑宴宴的。

顧叢珈隔着氣窗向下望去,稀薄的雲霧下都柏林機場盡收眼底。

他們預計在都柏林待五個工作日,與各經銷商輪番面議提供原礦事項。這是顧叢珈第一次隨林赫禹一同出席公司業務,身爲英加鐵行董事會的一員,她必須得適應周旋於各種商業場合, 當年幾乎是一恢復身體, 她便全身心投入到各項學習和各項訓練中去。

結束最後一輪面議, 已經是第四天的下午, 時值一月底, 天空居然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

兩人來到位於都柏林市中心聖三一學院附近的一家特色咖啡店,悠閒品着咖啡。

聖誕節的氛圍早已散去, 馬路上三三兩兩的路人步履匆忙,林赫禹和顧叢珈對坐在靠窗的位置,顧叢珈安靜的看着他微笑,林赫禹正悠閒的給她講他的大學生活。

窗外天氣異常寒冷,雪花揚揚灑灑的飄落下來,屋內卻溫暖的只需身着貼身單衣。顧叢珈一直留心聽着林赫禹的所有話題,偶爾低下頭來仔細的攪拌麪前的咖啡,只是一個不經意的擡頭她便楞住了。

有高大的陰影投映在玻璃窗上,來人正微微彎下身子,一手拿起香菸往嘴上送,一手忙不迭的點燃香菸,猛吸一口,點燃的菸頭忽的明亮一下又暗淡下來,隨即呼出長長的一大口煙,那人並未注意到窗內正有人注視着他,放開腳步繼續前行,剛纔許是隻爲找個避風的地點點燃一支香菸而已。

顧叢珈的目光卻是一直追隨着他,安非穿着長及膝蓋的英倫風呢子大衣,腰帶隨意的打了個結,整個人非俊朗不可形容,他一手插/進大衣的口袋裡,一手夾着香菸不時的拿到嘴邊吸一口,正站在馬路這一邊等待綠燈亮起。

不斷飄落的大片雪花落在他頭髮上,落在他大衣的肩章上,許是他煙吸的過於猛烈,身子伴隨着咳嗽輕微的晃動了下。

她坐在那裡像雕塑似的,一眼不眨的盯着安非,沒發現對面的林赫禹正神情複雜的看着她。

綠燈亮起來,安非穿過馬路,很快消失在人羣裡面。

顧叢珈不會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是如何迷離,可是對坐的林赫禹卻看的一清二楚。

大片大片的雪花肆意的飄灑下來,從窗內望出去,一時間天地間只餘白茫茫的渾濁,店內的所有人都興致勃/勃的談論着這場突如其來幾年不遇的降雪。

這一夜,都柏林大雪紛飛。

********

“英加鐵行發言人於今早十時宣佈正式入主佳華實業,重組後命名鐵行佳華,將在S城成立亞太區大本營,以期全面打開內地市場,自下週開始,鐵行佳華將全面接管佳華實業在華所有業務。”

安非正在瀏覽一則新聞,禮貌的敲門聲適時的響起,隨後一身職業裝扮的女子悄然走了進來。

“安總,這是明天所有您要過目的文件。”

“擱這裡吧。”安非隨手指了指桌面,繼續將全副心思放在眼前的屏幕上。

“安總,”女子謹慎的說到,“今天是設計部例行聚餐的日子,大家想叫你一起去,明天就是週末了,不知道你是否有時間。”女子說完有些緊張,誰讓眼前的男子淡漠的臉上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呢。

安非這才擡起頭來,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繼而說到:“這樣,你通知下設計部,一會下班去人間煙火吃飯,晚上我請大家娛樂,節目隨你們選,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

得到加賞的女子頓時笑顏如花,迅速來到設計部將這個消息通知給大家,於是在即將下班的這個時間點上,一干各色美女紛紛不淡定了。

“餘秘書,還是你厲害,你是怎麼說服安總的。”同事A正麻利補妝,要知道他們口中的安非,接管公司一年來從未參加過各種酒會,今天不但同意宴請下屬,還外帶娛樂消遣,真是天下紅雨了。

當下整個設計部都沸騰了,當代格子間普遍的現象就是陰陽失調,放眼整個辦公室,除了少數幾隻平時沒少被壓迫的雄性,清一色的單身女子當道,氣場不可小噱,當下補妝的全神貫注,抱怨的抱怨怎麼今天就沒好好打扮一下再來上班,很有馬上衝出去換個行頭的衝動。

餘佳闕看着這幫子人就覺得誇張,如果告訴這些女人,她們眼裡完美無缺的安總每天都將所有心思傾注在工作上,一絲不苟的上班下班,一張臉雖然俊美可冷的方圓幾裡都不見空氣流動,那麼她們還能這麼迷戀他麼。餘佳闕想到她這一年來作爲安非的貼身秘書,竟然沒有見他笑過,不勉有點唏噓。

晚上在人間煙火吃過晚飯,一行人全票通過居然是唱K,安非開了口請客,自然是隨行。

可容納三十人的大包房人頭擠擠,安非坐在離點唱最遠的角落裡,一個人只自顧自的喝着一杯綠茶。

五年過去,他想他已經不大會大喜大悲,懂的將所有的情緒掩於人後,新來的同事小E正在唱一首他從沒有聽過的歌,大概是近年來網絡上比較流行的曲目,安非想他正在迅速的老去,唱歌只唱會的那麼幾首老歌,挑碟盡挑些年代久遠的片子。

室內笙歌依舊,如今,誰來唱歌?誰來聽?

安非覺得胸口鈍鈍的痛,那裡有個傷口一直沒有癒合,起身出的門來,斜身背靠在門口牆壁上摸索着點燃一支菸,煙霧繚亂中,有人由遠及近走過來,挺拔的身材,凜然的氣質。

安非儘管才初涉職場,可是眼前的男子他想他是認識的,他在都柏林四年,對英加鐵行在國外的高知名度早已耳熟能詳,而林赫禹作爲目前英加鐵行的最高決策人想叫人忽視實屬不易。

年輕,多金,睿智,果斷。時下財經刊物對林赫禹最中肯的評價,早有耳聞英加鐵行將全面進軍中華地區,如今新聞也已經發布,想不到這林赫禹速度這麼快,已經身在S城。

林赫禹走到安非身邊,竟是放慢了腳步,安非有一剎那的錯覺,來人注視他的眼神很特別,特別到對方好象早已認識他,可是怎麼可能,安非禮貌的向他點頭示意,既然同在一片藍天下,那麼以後有的是機會合作,誰讓他們是同行呢。

林赫禹也是禮貌的迴應了一下,隨即快步離去。

一行人因爲安總的加入加上太久沒有好好的放鬆娛樂,而K歌實在是個消遣解壓的好方式,直鬧到接近午夜才散場。

餘佳闕跟最後一位同事道過再見,來到馬路邊上等車,時間太晚她只能打車,

“上車吧,餘秘書,這裡不好打車,你住哪裡。我送你。” 安非看起來非常平易近人。

不用了,謝謝。這樣的話未勉太虛僞,於是餘佳闕毫不猶豫的打開了車門, “安總,右岸庭,謝謝。”

“叫我Ann吧,你住右岸庭?” 安非一邊開車,一邊摸索着拿起一支香菸,卻在下一秒突然想到車上還坐着另一個人,復又連忙放下。

“是啊,上班還滿方便的,都不用轉車。” 餘佳闕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到不是他想坐這個位置,實在是眼前這位安總的車後座上擺滿了文件。

“真是巧,我也住那裡,剛搬過去不久,餘秘書可以幫忙物色個小時工麼,週一至週五白天過來每天5個小時,手腳麻利點,做事幹淨點的。” 安非專心的開着車,話也說的淡淡的。

“當然沒問題,回頭我就給你找去,你急不急的。”

“你看着辦好了,就這幾天吧。” 車子穿過一個街口,右岸庭地下車位的入口就在眼前,餘佳闕在入口處下車,承諾了會盡快幫安非物色鐘點工就告別回家。

這套單元房還是當年顧叢珈臨行時送給她的,在顧叢珈離開的第三天她收到一份EMS的快遞,打開一看,卻是一套房子的鑰匙和產權證明。顧叢珈考慮的這麼周到,怕她不肯收下就以這樣方式來替她計劃好一切,甚至連學費都偷偷的幫她繳納了。

餘佳闕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突然有個人幫她承擔了生活的重量,讓她可以過上一段衣食無憂的日子,她不是嬌情的人,對社會人情世故看的相當透徹,所以她坦然接受這份饋贈,她想這也是顧叢珈希望看到的結果。

如今她工作穩定,同事相處的也不錯,生活看起來是這般美好。心情愉快,所以當電梯載着她向上升的時候她不覺哼起了一首輕快的歌曲。

********

週一,每個人都各司其職,臨近下班前一個小時,餘佳闕收到前臺拿上來的一份同城快遞,薄薄的拿在手裡沒有什麼份量。

“安總,這是鐵行佳華派人送過來的請柬,今晚八點在百年世家有個主題派對,誠邀您出席。”

安非接過請柬,遛金的封面上,男子正低頭爲女子戴上戒指,而女子看向他的笑容溫和平靜。

翻開請柬,從右至左排列四行豎立小字:鐵行佳華,創世之作,誠邀品鑑,星辰良夜。右下角是一個很漂亮的簽名——Ja□□in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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