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非第一次如此正式約呂心悠見面, 如此不恰當的時刻呂心悠還是用心打扮了一下,化了淡淡的妝容,她從旋轉的樓梯上走下來, 隔着落地玻璃窗看到安非換了黑色的奔馳轎跑。
“我在人間煙火訂了位置, 你沒有意見吧。”安非關上車門, 側過身子爲她扣上安全帶。呂心悠看着安非修長的手指劃過安全帶的帶面, 總覺得這份幸福來得太過倉促。
兩人吃過溫馨的情侶餐, 安非提議去看電影,這是呂心悠一直計劃卻從未實現過的夢想,此刻坐在下午場並不熱鬧的影院中, 兩個人親密的如同相愛多年的戀人,她低眉看到安非完美的側臉全神貫注的注視着屏幕, 她等這一刻已經這樣久, 那彷彿已經耗盡她一生的勇氣如今重又回到她心中。
這一天過的實在愉快, 安非甚至提議她可以逛逛商場,任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前提是他都無條件的陪她。
當夜色四合,當呂心悠小心翼翼的查看手錶上的時間,安非注意到她是多麼的珍惜這樣與他相處的分分秒秒,過去他爲什麼從來都沒有在意過身邊的這個人呢?這個人有同樣出挑的容顏,有良好的家世修養, 最重要有一顆自始自終愛他的心。他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樣子, 傾身過來, 溫柔的親吻她的額頭:“去我那裡吧。”
呂心悠覺得她的心臟嘭嘭的躍動的厲害, 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的跳出胸腔, 沒有什麼事情比此刻更叫她想要落淚。
安非位於右岸庭的小公寓如今她是第二次進/入,至於上一次那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 那日當她站在門口爲安非願意讓她進/入到他的世界還暗自竊喜的時候,門不期然從裡面打開來,不是她心心念唸的人,只見顧叢珈穿着安非的衣服神色自落的請她進門,心火瞬間熄滅,傻瓜也知道這兩個人度過了怎樣的一夜。
此刻她站在安非並不寬敞的小客廳裡重新打量這套小小的公寓,收拾的非常整齊,不像是一個單身男人的住所,想來是有專門的人定時打掃。
“安非,以後讓我幫你整理房間吧,反正我也有空,這些我都會弄的。”自上次從安非的辦公室離開,呂心悠就一直在家休息。
安非從她背後靠上來,將她的身體緊緊包圍,整個動作是說不出的溫柔,他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傻瓜,什麼都不用你做,什麼也不要想,好好的陪我跳隻舞吧。”室內不知何時流瀉出優美的純音樂,洗滌着人的靈魂。
安非就這樣擁着她,在小小的客廳裡起舞,1234,1234 兩個人身體微微擺動,時光彷彿就要在這一刻停頓,呂心悠正自陶醉,安非卻在她耳邊幽幽說到:“我們在一起吧,好不好?”
“恩”。雖然幸福來得倉促,可畢竟還是來了,不是嗎?
“我們儘快結婚好不好,我想伯父伯母不會反對的。”安非擁着她雙腳踏着節奏繼續走動,“所以我們得儘快去註冊,你將是我的妻子,安家的媳婦。”
縱然這樣的情景是呂心悠多年來深埋在心底唯一的渴望,但她知道渴望就是渴望,當不得真,所以當安非這樣溫柔的擁着她,這樣輕聲的向她求婚,她知道的,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了。
安非感覺到懷裡人的遲疑,遂停下腳步,定定的看着她,繼續說道:“這樣就算你以後坐牢也好,出什麼意外也好,你總歸是我的妻子。”
呂心悠剛纔還緊擁着安非的手瞬間無力的垂下來,她退後一步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人 ,“安非,你在說什麼?”
“我說我們要儘快結婚,悠悠,你不明白嗎,我們要結婚了。”他伸出手來沉沉的放在她的肩頭,“然後你會去坐牢,我已經把所有資料,所有證據都提交給檢查院了。”
呂心悠發怵的看着他,原來是這樣,一切都是假的,溫柔是假的,耐心是假的,笑容是假的,呵呵,她這麼傻,怎麼可能,五年都改變不了他的初衷,何況如今。
“悠悠,這樣叫你好嗎?我一直不明白,當年你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找人將顧叢珈帶到聖心去的,你叫人給她送那些不知名的藥的時候,你的良心難道沒有受到過譴責嗎?我那麼粗心,我一直以爲你是心靈善良的女子,想不到你的心這麼狠,你一定不知道吧,連療養院的工作人員都看不過去,私下裡將藥物換成了無害的維C,當我親自去聖心查這些事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要跟你結婚,你那麼狠的心,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娶你。”
安非說的平靜,眼睛始終看着她,看她的臉如何從驚訝到震憾,再由恐懼到心如死灰。
“人心真可拍,”安非搖搖頭,“就是因爲我愛她,你們一個個的這樣對她,她做錯了什麼,我又做錯了什麼,你們這樣對我們?現在,我們結婚,我們明天就去註冊。”安非說着走近她又將雙手放在她的肩頭,呂心悠雙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已經泣不成聲。
她是真的真的做錯了,如今再說什麼都是惘然,時間告訴她,有一種愛歷經滄桑依然堅不可摧,有的人一旦愛上就是一世,一生只愛一個人,安非曾當着整個週年會場的所有來賓這樣說,從來說的全是她,字字句句都是她。
“安非,對不起。。。。。。”幾個字她說的艱難斷續。
“如今再說對不起,還有什麼用,我愛的人她就要結婚生子了。”他那樣凝視的看着她,呂心悠只是捂着嘴巴不住的搖着頭,下一刻,安非卻鬆開雙手放開她,“撲通”一聲,呂心悠無力的垂坐在地板上,她哭的那樣無助,可是激不起安非的一絲憐憫。
“原來你跟高意茹關係那麼好,你真有本事,高意平這樣的人都能被你們安排進開發辦,我不得不承認呂叔叔果然權勢滔天,可是悠悠,你不知道吧,你眼中那麼敬愛,那麼仰慕,那麼優秀的你的父親,他早在兩年前就爲你的好朋友全款購置了一套小型公寓,你想不到吧,當你母親在家裡夜不成寐的等待他回家的時候,他卻在另一個女人的懷裡。”他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悲喜,可是聽在呂心悠的耳中,句句都像是刀尖刻在她的心上。
安非站在公寓的小客廳中擡眼就能看到陽臺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幾盆綠蘿,肯定是小時工看他這裡灰濛濛的,特意爲他添置的,他得記得結算工資的時候多加一些纔好。
收回目光,安非看着坐在地板上低頭抽泣的呂心悠,繼續說到:“既然你跟高意茹關係這麼好,那麼請轉告她,日與月互消長,富與貴難久長。好了,說了這麼多,你肯定也聽厭煩了,別坐地板上了,那裡涼,趕快起來,洗個臉,今天太晚了,就在這裡休息吧。”
安非這樣說着,身子終於有了進一步的動作,他轉身向書房走去,臨到門口處又停下來,呂心悠擡起頭來看向安非,只見安非的目光直直的掃過來,四目相對,倆倆相望。
“你毀了我的一生。”最後的最後,安非留下這句話,目不斜視的踏進書房。隔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才傳來房門被輕輕闔上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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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意茹曾經設想的生活是這樣,有一套在海邊的房子,一個愛人,每年有一些存款,可以不必爲了生活有所負擔,想要去旅遊了,可以拎包就走。
她有一個伴侶,卻永遠不可能給她一個家,她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卻都是給了他,但是有什麼關係,她也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權利,金錢,自由。
高意茹還沒好好的享受這一切,這一切卻自動遠離了她。
當她邁着忐忑的步伐走進局裡的時候,周圍全都是閃躲的目光,她加緊腳步走到自己位於三樓的辦公室,站在長長的走廊上,她看到在她的辦公室前面幾個身穿制服模樣的人等候在那裡,從電梯口到她的辦公室,不過短短的百米路,她卻走的艱辛,每一步都是迷途。
自顧叢珈回來,高意茹就有種深深的罪惡感,其實真的是一直都明白的,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潛意識裡,從沒計較過得失,呂市已經雙規,眼看着他哥哥也已經走到不歸,能讓她依靠的這個世上還有誰,從來都是一個人,只有她自己。
她最喜歡的大海,她已經看到過它翻涌的潮水;世界矚目的T臺裝,她擁有過;外灘10號6萬一席的法國菜她吃過,肆意的玩笑,無憂的生活,這兩年她也確實這麼過來,那麼還有什麼遺憾呢?這樣想着高意茹對坐在她身邊的紀檢人員莞兒一笑:“我能打個電話嗎?我想再見她一面。”
大部分時候,顧叢珈並不追求駕駛的速度,她將車子有秩的停在一幢中規中矩的建築面前。
“顧小姐,你手上拿的是什麼?監控室恐怕不能帶東西進去。”
顧叢珈看着她手中提着的精美袋子,“只是一件衣服,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裡面不是都有監控嗎?”
紀檢人員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就爲她拉開房門,那裡高意茹正背對着他站在窗口。
門從背後輕輕闔上,高意茹轉過身來看着她,那一年,第一次看到顧叢珈,她在全班同學的睽睽注目下走到她的身邊,伸出手來說到:“你好,顧叢珈,我是高意茹,很高興認識你。”
如今顧叢珈就站在她眼前,還是如畫的容顏,還是清澈的眼睛,歲月如此寵愛她,將一切過濾。
房間中擺着一張長方型的會議座,顧叢珈走過去,坐在靠近門口的這一邊,將手中的袋子放在臺面上,雙手緩慢的推過去,“高意茹,你有件衣服一直在我這裡,今天我拿過來還給你。”
高意茹也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來,她把手放在精緻的紙袋上,MAX MARA 原來她多麼崇尚的一個品牌。
“衣服口袋中原來有一個水晶吊墜,可惜被我弄丟了,你知道的,那一晚,你哥哥他們沒有等到你就先走了,”顧叢珈一邊說一邊從隨身攜帶的小包中掏出一包煙來,“不介意我抽這個吧?”
顧叢珈點燃香菸,深吸一口,“我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很依賴它。”她說的輕鬆,對座的高意茹平靜的不發一言,顧叢珈想她怎麼就能這樣平靜呢。
“你恨我嗎?”隔了很久,高意茹開口。
顧叢珈抽完這支菸,站起來,“你說呢?”她這樣回答她,停了一停說道:“我要走了,赫禹還在等我一起用餐,你好好保重。”
顧叢珈的手已經搭在門把上,身後的高意茹卻在此時自言自語的說道:“安非,真的很愛你,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這樣愛一個女人。”
顧叢珈拉門把的手停下來,她並沒有回頭,就這樣對着門說到:“可是拜你所賜,我再無資格談愛。”臨了,她想了一想繼續說道:“你一定以爲是我送你走到這裡,可是高意茹你錯了,將你送到這裡的人是安非不是我,我比你更明白她有多愛我。”說完這些她果斷的拉開門,自始自終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看着顧叢珈走出視線範圍,監控畫面只餘高意茹一個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安非轉過身來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把這一段切掉吧。”